那些玩具—— 铁塔、城堡和游乐园 ——继续缩小。
但是树长高了, 山楂果结得比别处茂盛, 并且更红。
来参观的都是新朋友, 中央舞台的表演按照 二十五年前的节目单上演, 只是跳舞的人在变化; 在整个世界公园的保安中, 还有八九个旧面孔, 纪念品商店中衰老的 阿姨用中英文兜售商品, 斑驳的荆条恐龙, 翻新的木马…… 从前的孩子将会回来寻找缩小的回忆, 也许在昨天,今天,或者明天。
世界公园, 一九九三年摆好的积木, 像顽固的老人,永不改变: 小城堡大门不开, 小金字塔没有秘密泉水, 阿拉丁的眼角纹—— 我女儿说: 方向不对。
但,这就是回忆,就是回忆; 电影胶卷,过去的景观。
我对于那些特别喜欢的电影往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谓善行无辙迹。
比如看完《卢旺达酒店》,我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一声“真好”。
你要非让我说,我也只能说“这里特别好”“那里也特别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基本就是把整个电影复述一遍。
我对于特别不喜欢的电影,也只有以一个“烂”字与之挥别,将相关文件迅速拖到回收站。
而对于可以打90分的电影,我则是爱之深痛之切,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可以以吨记。
上周看完贾樟柯的《世界》,我顿时觉得有很多很多话要说。
先说喜欢的。
生活在别处 太生策马经过埃及,小桃乘缆车抵达印度,员工宿舍楼梯口的风景是凯旋门。
老民工带着二姑娘来到北京,小桃的前男友背着包坐国际列车去蒙古,安娜从俄罗斯来,梦想去乌兰巴托,温州女人要去法国的唐人街,卡拉OK厅里的“富商”要去香港。
所有人都时刻准备着背井离乡。
这里面固然有经济因素,但考虑到世界公园和公园里的游人,我感觉更多的是一种生活在别处的诱惑。
许多人说贾樟柯钟情于拍摄底层人民,体现人文关怀。
包括贾樟柯自己似乎也认同这种态度。
也许是我心理阴暗,我总从这种调调里嗅出一种“上层人民”俯视“底层”时西子捧心自我陶醉的味道。
我喜欢贾樟柯的电影恰恰是因为影片中有意无意间表现出了“底层人民”也是人,人的共性在“底层人民”和“上层人民”身上都有体现。
二者的区别也许并非天壤之别,也许只是沙滩上的一粒沙子和它旁边那粒沙子之间,菜摊上一个土豆和它旁边那个土豆之间的区别。
就像地铁里的那幅广告,一群玩具小鸡被穿上不同的衣服,拿着不同的道具,有戴眼镜的,有戴王冠的,有拎公文包的,有穿西装的,有穿礼服的,乍一看仿佛芸芸众生,仔细一看都是小鸡。
所以当我看到老北漂成太生在世界公园里带着刚进城的老乡看曼哈顿的时候,想起西漂的我们带着来访的亲朋参观自由女神像的情景。
看到二姑娘问天上飞过的飞机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小桃说谁知道反正“我认识的人都没坐过”的时候,想起纽约白领精英们交换关于北京新贵们常光顾的消费场所与曼哈顿最高尚的法国餐厅的小道消息时兴奋莫名的情景。
看到二姑娘问二小制服要不要钱,一个月是二百一还是二百九的时候,我嘀咕着一个月二百多人民币怎么活;看到二小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商业机密”的时候,我觉得有点可乐;但想想Park Av e的居民若是看到我们互相打探公司福利年薪年终奖的情景,大概也会噗嗤一笑,再感慨我们怎么活。
看到小保安太生说总有一天要在北京扬名立腕的时候,我想起每一天有多少人在心里发誓要在纽约闯出一番天地。
去县城,去太原,去北京,去乌兰巴托,去上海,去深圳,去香港,去加州,去纽约,去欧洲,去非洲。。。
《世界》让我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属于青少年的抒情时代,这是一种“fly me to the moon”式的生物本能。
浪漫时常会被现实一通狠揍,二姑娘摔死了,温州女人落脚法国唐人街后一定会思念那个长得可爱的小保安,宣称“你给我一天,我给你一个世界”的世界公园活脱脱是古龙笔下的玩偶山庄,向往乌兰巴托的夜的小桃埋怨风和云都不知道她。
就在最近,美丽的港产丹麦王妃也离婚了。
一切就像那只爬到乞力马扎罗雪山之巅进退两难只有冻死的豹子。
谁知道它回首来时路,是否后悔没在山脚驻足。
生活在别处的人们啊,在一座座陌生的城市里,和老乡们聚在一起,一起梦想,一起思乡。
证明爱情一直很喜欢贾樟柯影片里的爱情,萌芽、壮大、夭折、结果、死亡、复活,都非常真实。
《世界》里的爱情描写绝望中带有希望,没有让影迷失望。
Peter Allen有一句歌词是这样唱的:When you get caught between the moon and New York City, the best that you can do is fall in love. 他自己正是一个从澳大利亚来纽约的寻梦人。
月亮是这个城市代表的梦想,纽约市是这个城市给他的现实。
他说当你卡在梦想与现实之间的时候,最好的解药就是找个人相爱。
《世界》里的太生、小桃、老牛和他的女友一定会赞同这句话。
背景换成北京也一样。
在荒芜的《世界》里,爱情是他们能抓住唯一的一点奢侈的温暖。
奢侈是因为它需要很多很多的信心、宽容和坚持--都是这个世界里的稀缺资源。
这四个人分两组进行爱情博弈,一组崩了,一组成了。
不难看出太生起初是有诚意的,从山西一路追小桃到北京;看到小桃的前男友时,心里像被熨斗熨过一样。
这点儿脆弱让他开始怀疑,这怀疑像癌细胞一般分裂扩散开来迅速杀死了爱情。
太生要求小桃证明她对自己的爱情。
天气预报让小桃在乌兰巴托的夜里愈发旧情难忘。
小桃开始反怀疑?太生对她究竟是爱还是仅仅是欲?
像尹瑞娟开始相亲一样,小桃开始开发大森林。
可调情的男人太萎缩,她夺路而逃,却重逢身陷火坑的安娜,新愁旧恨兔死狐悲只有痛哭一场。
而屡遭拒绝的太生也不再坚持。
温州女人的莺声燕语正能提供他渴望的温暖。
这一点温暖于小桃却无异于釜底抽薪。
她穿着婚纱披着军大衣站在凯旋门对面,卡在梦想与现实之间却找不到解药。
另一对,电影一开始老牛的女友已经决定要把老牛甩了。
无奈老牛有着太多太多的信心、宽容和坚持。
老牛始终只有两句话:“你去哪儿了”,“然后呢”,牛脾气倔得令人痛心。
谁能拒绝这么多的爱?
四个人里三个是“你拿什么向我证明你对我的爱”,一个是“我一定要向你证明我对你的爱”。
爱情这东西真的是需要一种你可以不仁但我绝不会无义的勇气。
敢赌的人还不见得会赢,不敢赌的人趁早出局。
遗憾也很多。
假的真欠条最让我粹不及防的是《世界》里出现的煽情的苗头。
在贾樟柯的访谈里看到过他谈《站台》里三明签生死状那段的创作心态, 他说他强忍住了没煽情,因为“煽情太容易”,给个脸部大特写再来点儿音乐观众就该眼泪哗啦啦地流了,而且煽出来的情也太廉价。
多么智慧的导演啊!
我不明白,他这次怎么没忍住?
欠条一幕是个很好的素材。
贾樟柯说:“这来自真实的事情,山西某场矿难时,一个矿工被压在煤矿下面,知道自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他把自己欠的账都写在安全帽上,然后署上名字。
因为我觉得说有些珍贵的东西还在底层人民身上保留着,承诺啊、义气啊……当然我觉得在这个社会上不是你底层就是善良,但底层包含有这样珍贵感情的可能性。
我对“二姑娘”遗书这一幕确实特别有感情。
”(《外滩画报》) 反观电影里的这一幕:随着工地升降车一起摔下来的二姑娘从头到脚裹着纱布躺在医院里。
太生前来看望,反复问二姑娘“有什么想说的”,然后又掏出一张纸,把笔塞到二姑娘手里,劝他“说不出来就写下来”。
镜头一转, 太生从病房出来。
王宏伟饰演的老民工问太生二姑娘“说什么了没有”。
太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
老民工打开一看就还给太生,然后抱着头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王宏伟的哭声和头顶得到了长时间的特写镜头。
然后是一个黑幕。
然后黑幕中浮现出欠条的大特写,白纸黑字,工工整整。
我想说贾导演特别有感情的这一幕把一件真事拍得像假的一样。
首先,高空坠地的,话都说不出来的,被缠得像木乃伊一样的二姑娘怎么可能在病床上写出这么工整的一张欠条?
第二,为什么一定要让太生和老民工引导二姑娘说点什么?
原型里最打动人的是矿工的主动性,从来没有人要求他写下来。
我认为完全可以选择别的方式,比如拍成工地楼塌了,二姑娘被砸伤,困在里面,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主动在头盔上写下欠条。
或者拍成二姑娘什么话也没留下就摔死了,老民工在工棚整理他的遗物时发现他生前自己记录的欠条。
而贾导演选择的这种引导显得既不自然又不尊重原型。
第三,老民工看了欠条为什么要哭?
是兔死狐悲地哭?
自责地哭?
手足情深地哭?
还是感动地哭? 看上去像是感动地哭,可是贾樟柯这样感动我还可以理解,因为他看上去就是个敏感纤细的人,老民工哭得像个林妹妹多少就显得过于多愁善感而不符合角色身份。
毕竟二姑娘他爹也只是默默地把三万元人民币小心地揣好,擦了一下眼泪而已。
第四,如果决定煽情,就请煽得彻底一点。
为什么要特写王宏伟的头顶而不是面部表情?
我完全相信王宏伟的脸可以表现一种恰当的粗旷的痛苦,可他的头顶能传达什么信息?
太暧昧。
如果是想强调他“蹲”的姿势,也应该把镜头拉得远一点。
第五,为什么要强迫观众在不知道纸条内容的情况下看着老民工哭?
刻意安排纸条内容的时滞显得非常做作。
预先张扬又拿着捏着,刻意制造小悬念,把观众当弱智,难道全国公映的影片就非得来点儿倪大姐的风格?Flash、黑屏和电影节奏《世界》里的著名的六段Flash是这样安插的:手机响了,赵涛看手机,看完给观众一个或悲或喜的表情。
多么激动人心啊,小悬念又产生了!
只见荧幕上突然出现一段现实主义Flash:如毛主席像章般闪闪发光的手机共六次旋转着飞到观众眼前,镜头定格在手机屏幕上,然后手机短信内容一行一行浮现,背景如手电筒一闪一闪。
我对Flash这种新鲜形式没有意见。
可我觉得用Flash展现短信纯属脱裤子放屁。
直接打字幕,或者对着手机拍,甚至让演员读出来都比这样自然流畅。
紧接是一段超现实主义Flash,致力于解释为什么赵涛看到短信后会做出这样的表情,伴随着特别制造的电子音乐,只见一个小纸人突然旋转着飞到天上去,或者一个小纸人突然旋转着从天上掉下来。。。
我仿佛听到导演关切的声音“你们知道小桃同志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我知道你们不明白。
来,看我给你们放一段Flash,你们就明白了。
”不那么著名的是《世界》里还穿插着好几个黑屏。
具体几个我没数,总在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
没有任何先兆,荧幕一黑,一闪而过一个暧昧的标题,没等我看仔细,电影又继续了。
大约是“乌兰巴托的夜”和“北京大兴的巴黎”之类的语焉不详的文字,让人搞不清楚是总结前一段电影还是介绍下一段电影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给观众的感觉就好比一个人坐着别人开的车,车在匀速行驶,马路宽敞,景色宜人,司机突然一个刹车,你正琢磨“出了什么事儿”,司机又突然一脚油门。
等你回过神儿来,又突然一个刹车。。。
如此反复。
六段flash, 再加这几个黑屏,把《世界》大卸十几块,再加个intro来个summary, 就是一个完整的PowerPoint Presentation了。
赵涛与赵小桃《世界》的剧本是根据赵涛在深圳世界之窗当舞蹈演员时的经历改编的。
改编出来的故事保留了几分真观众不知道,掺了几分假倒是很容易看出来。
城市由深圳改成了非常概念化的北京。
《世界》中的人物与他们所在的北京没有任何交流和互动。
故事放在北京却没有任何北京的痕迹。
那么把地点改成北京的意义何在?
我很业余地揣测,贾樟柯本人在北京生活过多年,却没在深圳生活过,所以地点在北京本能地让贾樟柯感觉更踏实。
另外,北京故事显然比深圳故事更能吸引眼球。
可是这样一来,赵涛亲身经历中的城市场景,那个城市给她的真实的印象和她对那个城市的个人感情,势必不可能被简单转换到北京。
不信?
你能想象把《小武》的背景放到湖南吗?
所以在贾导演烹制的《世界》里,观众看不到北京给小桃的印象,也看不到小桃对北京的感情。
《世界》是个孤零零悬浮在宇宙中的世界,北京在《世界》里是个概念化的北京。
更让人觉得导演思维混乱的是,位于深圳华侨城的印有世界地图的几座标志性建筑在《世界》的片头反复出现。
其荒谬无异于在一个背景在纽约的电影中穿插金门大桥的镜头。
赵涛说过自己刚到深圳时感觉一切都很新鲜,常和小姐妹们逛街等等。
这些亮色都被过滤掉了,《世界》里的赵小桃从头到尾都很郁闷。
事实是赵涛本人后来回山西当舞蹈教师了;事实是我私人认识的一个曾在世界之窗当舞蹈演员的女孩后来当电视台节目主持人了。
而《世界》里的舞蹈演员都是什么出路呢?
有傍大款的,有自焚的,有当妓女的,有煤气中毒的,有靠和领导睡觉升官的,就是没有正常的。
升官的那位陪领导睡觉的戏被剪掉了,因为贾樟柯自己觉得“编得不好”。
我完全同意。
我不反对揭露残酷的现实。
正相反,我并不赞同像张艺谋那样为了增加亮色而把《活着》里的两个死人拍活。
我的观点是,亮色和阴影本来就真实地并存着。
眼神儿不好使的导演才总觉得有需要人为地抹黑、增加亮色、或者剔除亮色。
在《世界》里你看不到学跳舞时露出腼腆笑容的、在澡堂里放声歌唱的小武,看不到踏着“成吉思汗”的节奏脚步轻快的张军,追火车的崔明亮,刚烫了头的钟萍,和在办公室里闻歌起舞的尹瑞娟,也看不到那个说“它自己飞过来停到这儿”的巧巧。
《世界》满目疮痍,如履薄冰。
难怪苏童要激动地说《世界》是贾樟柯最大胆、最尖锐的一次。
可导演、作者的大胆、尖锐程度与电影、小说的好坏有必然联系么?
一堆土豆里捡最难看的拍和捡最漂亮的拍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这也罢了,要是导演还嫌弃这个最难看的土豆不够难看,还要给它脸上擦点泥巴,非其最痛苦最脆弱的一面不拍,就有点儿过了。
幸而贾樟柯说他自己也还是最喜欢《站台》。
一开始是赵小桃风骚地走进化妆间,身姿摇曳地边走边喊“谁有创可贴?
”那一刻我以为这次的角色是个朱影一样的神奇可人儿,可我很快纠正了这个想法,只有普通的卑微的草根人,才属于贾樟柯的“世界”。
赵小桃是北京世界公园歌舞团的演员(比上几次她演的草台班子艺人强点),她男朋友是公园保安,两百多一个月,倒腾点假身份证的买卖。
他们从各自的老家出来闯荡北京,和老乡在一起时说家乡话,跟温州人、山西人、俄罗斯人在一起时说普通话。
住集体宿舍,上公用厕所,从保温瓶里倒出热水洗脸洗衣服。
有趣的是赵小桃身处一个微缩世界,大笨钟、金字塔、巴黎铁塔、自由神像,缩小了在她面前,任她来回穿梭,边走边打手机:“喂,我在印度,你在哪?
”事实上这不过是导演设置的无聊比喻,世界和你,渺小的终究是你。
贾樟柯从头到尾展现的不是“人”,从《小山回家》、《小武》、《任逍遥》、《站台》到这部《世界》,他表现的(甚至可说逼我们凝视的)全都是“现实”,这个“现实”远远大于“人”,远远重于“人”的尊严、理想和生命。
你记得他的电影里给过谁的清晰脸部特写吗?
他的人物里有过性格张扬或坚韧或主动反抗或无所畏惧的吗?
我记得都没有,他们都是沙子,都是蚂蚁,他们的走向取决于风和食物。
因为讲的是现实,所以他的故事没什么情节。
或者说,因为现实里充满的就是这些情节,所以你看不出这是个什么故事。
很多环境声,很长的长镜头,平庸的模糊的人的脸。
这不像电影的电影,像我们的日常记忆。
看上去这些人物的日子我仿佛经历过,确切来说是没有,但我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我的痛处,我不想坚持把碟片看完,我说了我知道怎么回事。
“世界”这个名字我喜欢,比起“现实”两字它的指意更广阔些。
楼下菜场卖杂货的肮脏小铺是一个世界,小铺里摆放的电视机,播映着玉兰油女郎无瑕的脸,那里面又是一个世界,除了yy和被yy的关系,两者永无交集。
赵小桃在夜总会洗手间里重遇已经离开歌舞团的俄罗斯女人安娜,她惊讶于安娜的堕落,抓住对方的手臂,说不出话,安娜也羞愧难过得说不出话,最后用中文说了一句“你好吗”。
“我很好”,一张嘴,小桃的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我只坚持看到这里。
--又及:从看第一遍《小武》开始,我就非常喜欢贾樟柯。
深刻的洞察力不唯独他这个导演有,但把洞察的对象冷静且有力地表述出来,如此做到的,中国只有贾樟柯一个。
很奇怪他会出演一个“我能”的广告。
“我能把握世界”、“我能改变境遇”这种理念和他电影中一贯的意思完全背道而驰。
后来才看了《三峡好人》的故事简介,也看了他得大奖后的一些访谈,发现他的新故事里,“人”的自主性比以前强了,还是人在现实生存下的境遇,但这次有“人”主动去寻找的主题设置,千山万水寻找的过程里女人和男人完成了自己真正的愿望——如今他会构思这样的故事,也许多少和他事业越来越顺有关吧,这大概是好事。
真的这样,“我能”广告也顺理成章了。
有机会我要去电影院看《三峡好人》,看看贾渐渐改变后说出的话。
5.18在北京法文中心看了一个质量很一般的胶片版本(与此同时《风流一代》正在戛纳首映……),稍微暗一点的都糊成一团,但可能文献意义比较大的是这个版本可能也仅仅就是在2005年上映的时候放映过,回来对着笔记来记录一下差别。
版本差别(以下均为胶片版本和目前比较容易找到的139分钟蓝光rip版本对比)(蓝光版目前网络字幕大概是听写版本,错误极多,可根据出版的剧本来校对)1. 胶片片头有龙标(2004或者2005我记不清了/012号),片头出品方无Office Kitano厂标及多家日本合拍方厂标,仅有上影及西河星汇(香港)出品,片头演职员字幕卡多处不同,无任何外国人(如市山尚三等),摄影余力为用的是化名(没记下来是啥)。
2. 胶片版比蓝光版少7:20-8:42一场戏(单镜头),二小换纯净水,穿印度沙丽的小桃冲过来喝水,聊几句之后冲过去表演舞蹈(名曲Jimmy Aaja)。
3.蓝光版约11:15-13:05被删除,主要内容:1.梁子见到小桃(镜头结尾被删除)后几个日本装束女孩经过,小桃打招呼“去日本啊?
”;2.梁子看到俄国女演员们被收护照,自己默默离开,小桃跟上。
4.蓝光版15:31,胶片版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没有“美国是个年轻的国度” 广播。
5.蓝光版18:47-19:09 三人下天桥到北京站广场镜头被删除。
6.蓝光版50:50-51:46,阿群跟老廖问情况的戏被删除(镜头后半段,似乎下一个镜头也被剪短了一点)。
7.蓝光版54:42-55:48,小桃在化妆间找安娜,看到安娜背上淤伤一场戏被删除。
8.蓝光版1:00:40-1:02:03,小桃和安娜坐在车上的双人中景,胶片版用的是赵涛老师演唱的、汉语歌词的《乌兰巴托的夜》(蓝光版是纯器乐曲),根据胶片版片尾信息是由贾樟柯和左小祖咒填词的(这首歌确实存在的,我找找应该还能找出来,当年高校广播联盟的时候这首歌送过打榜……)。
9.蓝光版1:00:31-40, 制衣工厂内的flash开场,胶片版没记错的话被删除了,直接接的就是制衣工厂实景。
10. 蓝光版约1:10:18,太升开车回来到岔路口出画,胶片版此时有字幕卡“美丽城/Belleville”。
下面接的是蓝光版1:14::26小桃举着塑料布避雨的戏(前面小桃夜景遥望凯旋门的一个镜头似乎也没了……) 蓝光版太升开车回来那场戏下面紧接着的一场宿舍内的戏(蓝光版到1:14:01)前后都被剪短了一点(删去了最后进来的女孩),在胶片版把这场戏挪到了安娜和小桃洗衣服那场戏(蓝光版开始于46:38)之前。
11. 蓝光版1:25:34,安娜坐在飞机上翻杂志镜头被删,机舱广播也被删除12. 蓝光版1:28:22-1:29:33,小桃上铁塔跟太升和二小吃饭,被替换成小桃坐公园游览车镜头。
稍后一组更衣室及舞台表演的戏剪辑有不同,其中二小偷钱的戏被删除。
13.蓝光版1:34:56-1:39:13,胶片版中,铁塔3层的整场戏(公安来带走二小)、下一场太升在金字塔前打二小耳光的戏被删除, 保留了太升夜间打手电巡逻看见兵马俑的镜头,删去了前面夜里二小看曼哈顿、次日太升送二小离开并经过比萨斜塔的镜头,以及删去了下一场铁塔3层的镜头。
(这里胶片版剪辑最谜了……)14.蓝光版1:48:30-1:52:06,删去整个“东京物语”段落,导致赵涛老师少了一个造型还不是最重要的,主要是接婚礼请帖和太升发短信告知小桃“二姑娘死了”Flash都被删了,导致后面各种谜之看不懂(胶片仍留下了烧纸一场的《东京物语》音乐并在片尾注明了版权信息)胶片版在蓝光版约1:52:08处出小标题:“汾阳来的人”。
15.蓝光版1:57:11-2:00:20,舞蹈团开会一场戏通知春节晚会分会场、歌舞团主管调整,小桃被安排扮演黑人妇女,被删。
16.蓝光版2:06:15-2:07:23,太升到舞蹈演员宿舍找小桃一场被删。
17.蓝光版2:09:23-2:10:45,太升向北京口音大爷打听一场被删。
胶片版里婚纱秀之后直接接的是小桃听到敲门给太升开门一场。
(说起来胶片版这条线剪了好多不过看到一个“囍”字就能懂了,但是煤炉吧……基本看不清哈哈哈哈)。
18.蓝光版最后一镜中搬两人下楼的过程似乎被剪短了一点(反正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出来)19.片尾字幕与胶片版大量不同,此处限于能力无法比较了。
总结一下版本不同及删减的原因大概有这么几点:1.显而易见的是因为规避2005年3月-4月间全国多地的反日示威活动(本片定于4月15日上映)相关风险。
影片中所有涉及日本合拍方及相关人员,“东京物语”段落等涉及日本的内容被删除,但还是保留了《东京物语》音乐及片尾字幕。
以及片尾致敬《坏孩子的天空》那句黑屏对话也被留下了。
2.二小的戏被删的比较多,为了讨好女同事而偷钱这条线被删了导致没头没尾的。
这可能是考虑发行时长而做的删减,片中多处删减大概都是这个逻辑。
单纯因为审查而删减的戏可能不太多(鉴于KTV洗手间的戏都保留了,那么唯一可能有审查问题的就是阿群和老廖那段对话里面的一句话涉及嫖娼而被删减)。
当然胶片版看上去基本还是还能连起来……3.插曲可能是因为国内发行版本做的调整。
蓝光版片尾相关信息是左小祖咒编曲的器乐版本。
感叹就是2005年互联网还不如今日发达,版本研究肯定也不像今天这么好做……这一考古还真考出个大事儿来……
当影片进行到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听到了那首歌,没错,就是那首《乌兰巴托的夜》,多年前的那种熟悉到骨髓里的感觉像暴雨一样突如其来,我坐在4个人的办公室里,眼睛有点酸涩。
如同山西人的老实,贾樟柯的电影涂满了五彩斑斓的生活本色,真实如一张未经PS的照片,脸上的痦子清晰可见,每根汗毛都那么真实,这让我多少有点不适应,我心里明白其实这是艺术,生活本身就是件艺术品,真实的艺术,可现实中的生活却越演越假,反倒需要艺术来还原生活原本的真实了就像站在满目名胜的世界公园,用15分钟的时间游览整个世界,真是天才的创意,一个自欺欺人的玩笑,从照片上看不是更美更真实么?
搞不清楚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兴奋地跑过去看一个大兴的埃菲尔铁塔,在不及一棵树高的比萨斜塔旁拍照留念,是想纪念来过北京世界公园还是想制造自己去过意大利的假象?
去年十一的时候,二哥告诉我说他所待的工地砸死一个人,他们用了整个晚上的时间来处理这件事,还说不让我告诉家里,怕家里担心。
他看到那个死去的工友了,打心底里感到寒冷,为别人惋惜的同时在心的另一侧为自己庆幸,但谁能保证下一个躺下的不是自己?
过了不到半个月,二哥还是回家了,他说心里有阴影,一想到那个人的脸就感到心里发麻。
当我看到二姑娘写给他的同乡好友的那张字条的时候,心里突然很难过,他只是想多挣点钱而已,高工资的代价就是高危险,他心里很明白,但他还是去了,看到那几行字我回想到前面的那个镜头,推着自行车,在夕阳照射下的尚未浇注完工的水泥柱子旁边跟小桃说话,那个场景多美!
几天后,他变成了父亲上衣内口袋里的三叠钞票,我不知道他父亲把那三叠钞票一沓一沓放进口袋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从他的目光中什么都看不到。
那个俄罗斯女人,好像叫安娜吧,为了去看望她在乌兰巴托的妹妹,努力的攒钱,可她讨厌在这个公园的工作,从她在电视上看到天气预报里报到乌兰巴托的时候的眼神,我想起了我妈,当我在遥远的南方读书的时候,她每天都坐在电视前看天气预报里遥控那个她只能靠想象去理解的远方某个城市的天气阴晴,其实,她的目光尽头不是那里的天气,而是我。
当小桃在一个醉生梦死的地方“偶遇”到安娜时,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很喜欢她们在小饭馆里说着对方都听不懂的语言对话,安娜说小桃是她在这个地方唯一的朋友,她们却好像从来没听懂过对方说了什么,有时候,在朋友面前,语言都是多余的在贾樟柯的电影中,我们经常看到的两个字是卑微,卑微的名字,卑微的生活,卑微的工作,卑微的理想,卑微的爱情,偶尔触碰一下高贵,还要把头赶紧缩回来想想那应该不是在做梦吧。
他们无法想象生活在他们建筑好的写字楼里的白领金领们端杯茶水猫在电脑前逛豆瓣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跟一个时髦女友上街心里会是什么样的自豪感,这种自豪感是他们虚拟出来的,就像那群婚宴上的普通女子,共同以美女麦当娜们的名义为了没有雀斑干杯时的心态,就像太生跟那个打算去巴黎的温州女人躺在一个被窝里的感觉,我想他那个时刻一定是怀有一种骄傲的心理的,看吧,一个穷保安队长也能睡有钱的漂亮女人,他心里一定高高的得意了好一阵,但当生活的雾气蒸发完以后,他依然还是那个卑微的保安队长,他的女友依然是卑微的外地打工女孩儿赵小桃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个微缩的世界上生活,演着一出自己的喜剧或悲剧贾樟柯让我迷惑,究竟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贾樟柯电影总有固有的套路,比如总使用赵涛,片中人物都是木然地一根接一根抽着劣质香烟,都采用山西方言,都表现社会边缘人群。
新作《世界》依然如此,不过,这些边缘人物从家乡来到了北京,一个让他们大开眼界又黯然神伤的世界。
世界公园里包罗世界万象,几乎是微缩的世界名城总汇。
一群讨生活的演员每天都向游客们展示世界各地风土人情,光鲜之下他们有着对未来生活的追求。
演员赵小桃和俄罗斯演员安娜成为好朋友,安娜梦想回到蒙古乌兰巴托妹妹那里去,赵小桃还为她送行,但在一个夜总会盥洗室内,小桃认出了酒后呕吐的安娜,两人抱头痛哭,安娜抽泣道:“我无法向你解释......”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由伤感无奈,世界就是如此残酷,那么浩大,但人为了生存,往往被逼走上很狭窄的路。
小桃的男友从到京后的第一天就发誓要混出人样,成为世界公园的保安队长,也为黑社会性质组织做点事情。
认识了温州服装女老板,两人暧昧的关系,再一次揭示了当今伦理嬗变。
小桃为此出走,最后和男友双方死于煤气中毒,被人摆放在雪地上。
这样的人物悲剧结局多少有些偶然性,比起民工“二姑娘”加夜班送命,临终前在一张烟盒纸上写下欠款证明的场面,无疑要逊色得多。
“二姑娘”们的命运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背景,被忽视和被忽略的一群。
如果我们看到“二姑娘”年迈的父母来工地,父亲接过微薄的几沓人民币,慢慢揭开紧扣的衣领,一叠一叠放入,又慢慢一粒粒扣紧纽子,最后摸一下胸口的动作,我们的心都会被骤然收紧。
我们初级阶段社会,就是不断以牺牲贫弱阶层的生命/健康为代价,一座座琼楼玉宇拔地而起。
取名《世界》非常准确,剧中人物都在幻想着有更好的世界,温州女老板的丈夫偷渡去了欧洲,至今不知生死,而她也仍然要追寻那个梦;安娜们身在异乡沦落风尘;农民工为了打工滚滚来到城市。
这些人的跑世界,都与片头赵小桃前任男友去乌兰巴托旅游的性质迥异。
难怪小桃要男友带她出去玩,抱怨道:“我在这里都呆腻了!
”一句话透了玄机——对于这样一些人群,这个光鲜的世界是一个牢笼。
而小桃站在工地楼顶,赞叹风景很美时,二姑娘同样说每天干活没觉着。
这样的片子看完,突然觉得人就是一头牲口,为了觅食,都得满世界折腾,概莫能外,不过是一些人的世界大点,一些人的世界小点。
“飘向远方的云啊,慢些走游荡异乡的人啊,在哪里”这是一支永恒的故乡的旋律,它空旷婉转、悠远动听,诉说着人们心底的伤感。
在继“故乡三部曲”之后,贾樟柯又一次背负着故乡,展开了一场满怀阵痛的“世界”之旅。
尽管那个狂热标榜着喜爱 “小武”的年代已经过去,但相比国内其他导演,我仍旧比较喜欢贾樟柯的电影。
他的故事总是不燥不火,不紧不慢,像一道平展的伤疤,可以让人清楚地看到血液凝固的痕迹,甚至损裂的皮肤与颤立的汗毛彼此纠缠,愈污斑斑。
相信这世界上有些伤痛是难以治愈的,无论是创可贴还是重生的渴望,或许只有宿命地活下去正视现实的伤痛,才是唯一的解药。
正如贾樟柯以往的电影,《世界》锁定了贫穷,它呈现了一个贫穷的“世界”,而这个世界,属于所有出生于贫苦环境下的好孩子。
苦大并未仇深。
就像一粒尘埃,也许是随风飘荡,无地生根;也许是散落于地,接着被现实的车轮碾身而过。
但不可否认,这个世界是由无数渺小的尘埃所组成。
贾樟柯最难得的地方便是把每一粒从我们眼前经过的“尘埃”刻画的十分饱满,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
面对这样一个充满新鲜和诱惑的世界,他们中有的保持住了中国式女人情感的贞洁本色;有的则难以抵御男人本性里情感与性的矛盾冲突;有的被逼不得已;有的则随波逐流;有的得过且过;有的则至死纯良。
在这个穷孩子们的世界里,每个人的心底都有可能是一片净洁的天空。
现实却如同厚重的乌云,像伤疤遮蔽着流动的血红的尊严。
如果不看《小武》,不看《站台》,我有理由为《世界》而狂喜。
作为一个挑剔的观赏者,我并没有看到贾樟柯的进步。
《世界》依旧是一个现实的《小武》,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贾樟柯是一个不讨乖巧的导演,他依旧一如既往地挖掘着他所熟知的地方、熟知的故事、熟知的情感、熟知的内心世界。
尽管这样的题材总会有水尽源枯的那一天,而贾樟柯依然在孜孜不倦地重复着他所认识的世界。
这或许便是贾樟柯想要表达的最单纯的人生哲学。
电影所给我带来的惊喜,仅有我作为异乡人的那一点共鸣。
某种程度上,应该归功于左小祖咒的编曲。
一首“乌兰巴托的夜”,让我怅然了许久。
可惜的是,由于剪辑的原因,片中段落里缺少了有蒙古演唱技法中的呼麦作合声的部分,感觉上少了一份凝滞的乡愁。
偏颇地去说,这首歌在片子里却突显大气,给我的感受超过了故事本身。
当夜深人静,我从网上搜寻出这首歌曲的FLASH,不断重复着PLAY,如同贾樟柯不断重复着他眼中的贫苦现实,镜头前一张张平常的面孔与我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像做了一场忧伤的梦,必定给这个宁静的夜晚蒙上一层灰色。
我在想,若此时掀开窗帘,外面的世界会是什么样?
也许我只是在期待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和整个世界的安泰平和。
《 世界》贾樟柯的第四部长片,同他的前三部作品,即所谓故乡三部曲是有巨大的不同。
故乡三部曲普遍用非职业演员,聚焦于导演熟悉的山西省的汾阳和大同,用的是胶片拍摄。
《世界》的男主角是拥有专业训练的成太生,拍摄的地点脱离了小镇与走下坡的工业城市而是到了地处北京郊区,由领导人亲自题写名称的北京世界公园,使用的是数字摄影。
制作方式的改变自然改变了影片的风格,新现实主义将景框视作“窗户”的要义被贾樟柯抛弃,而是以“更概括的方式拍摄生活的印记”。
但同贾樟柯以往的影片一样,《世界》也从一个显而易见的矛盾(之前是个体存在或欲望与时代的进程的矛盾):个体的迁徙意愿与客观限制的矛盾开始。
北京世界公园就是个滑稽的解决方案,人们可以在此去巴黎,去罗马,去曼哈顿,去东京......世界公园与真实的世界形成了二重世界。
护照有了象征意义。
赵涛老师和俄罗斯舞女对乌兰巴托的美丽幻想与公园中的世界奇观,和有足够财富能够去法国的廖姐,形成了三层对比。
《世界》无疑是更现代化的电影,在《任逍遥》里只出现了一次的手机,在本片里成为了母题。
中国移动在本世纪初在上海上市,手机上网时代悄然开始,电话开始变得更智能也更占据人们的生活,手机开始创造一个虚拟世界。
出彩的动画形式给观众以最直接的对影片人物欲望的感受,而这的一切皆借助手机这个新兴的物件。
拥有手机的人可以在瞬间进行一种情感的迁徙,可以将以往见面才能倾诉的爱意立马送到。
现实世界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手机造就的虚拟世界,而最终也造就了男女主角的悲剧。
但这种虚拟世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
本世纪初的中国,正是劳动力迁徙的高峰,数亿农民组成的劳工,几乎没有受过教育,只能出卖自己力气与生命,买不起手机也无法使用。
虚拟世界与他们无关,他们能署名留在现实世界的东西也只有烟壳上对自己欠款的记录。
多种层次的对比具有难以置信的复杂性,既根本又抽象,为了解决此事,贾樟柯在本部电影里建构了一个手机(虚拟现实)—现实—(假)世界—世界的虚拟与现实的四重世界,而世界对人的展开程度随其身份,金钱的多少而增加,很多人没有虚拟世界,只有一小撮的特权阶级才能出国。
“世界”这个概念不需要再多加阐释,就像新现实主义对拍摄对象般忠实展现,作为有身份相别的个体的我们只需要直观这个概念对我们的意义,便超越了所有的讽刺。
所以,看着这个词语: 世界 你拥有什么世界?
片名:《世界》导演:贾樟柯出品:上海电影制片厂星汇电影公司(香港)故事梗概:北京世界公园的华丽外表下,一名舞蹈演员和她的保安男友生活在他们波澜不惊的感情中。
他们的生活中出现着行色匆匆林林总总的人,老乡、情妇、男友,这些人维系着他们与世界的联系。
男友的一次外遇让感情出现危机,他们最终倒在泄漏的煤气中。
看似偶然,却是这场爱情的必然归属。
影片赏析:《世界》正如题名作为词汇的多义性一般,拥有一个巨为繁杂的系统。
贾樟柯在用一个浩大的工程证明自己的野心,他把对中国社会的深入洞察落实在对人的呈现上。
贾樟柯的人物,永远与空间具有不可分割的从属关系。
对空间充满智慧的设定和呈现,以及人物和人物关系的良好建构,使《世界》的影像具有丰富的甚至有点纷繁的信息含量和思维张力。
“不出北京,走遍世界”作为一句全球化语境下极具讽刺意味的广告词出现在片头,便确立了全片饱含批判意味的基调。
但事实上,《世界》的剧作以及镜头语言,是沉着控制的。
叙事看似散乱,随意,平淡,但却具有整体结构的张力。
事实上,这种张力来源于一组组的对照关系上。
片头的一个超长的跟拍镜头,呈现出化妆间这个空间的完整构造与压抑氛围。
女主角在狭窄的长廊里四处叫喊,只是为了索要一只创口贴。
(我们姑且认为这是一种内心压抑的宣泄,固然这有可能是我个人的误读。
)镜头通过女演员的穿梭调度出整个空间的喧嚣。
后场的人们操着各地的方言打闹说笑,同时又手忙脚乱。
整个混乱在某个拿着报话机的负责人(社会秩序维护者)的催场后达到极致并且进入平静,只剩下女演员一个人木纳的坐着,无论是人的状态还是空间都呈现出令人窒息的落寞和封闭。
然而随后一组电子音乐渲染下的华丽镜头将领一个冠冕堂皇并且极度开放的空间展现了出来,我们看见女主角小桃表情木讷的走在时装表演的人群的最中央,着装光辉耀眼,观众如痴如醉,投入到世界公园的异国梦幻之中。
这何尝不是一个社会的缩影。
全球化的迷梦何尝不是冠冕堂皇,而我们整个社会的痴迷,又何尝不是建立在这种半梦半醒的癫狂之中。
整个空间与第一个镜头的压抑空间构成强烈的对照关系。
高效的将贾樟柯对于影片主题的思考呈现了出来。
这种呈现在影片开头便迅速进入到一个高潮之中,小桃坐着游览车穿梭于整个世界公园,仿佛是在穿梭于整个世界,她满足的对着电话那头交代男友记住买菜,这种场景具有无情的幽默。
而残兵游俑般的保安队伍在缆车下方的出现,将这种幽默推向极致。
整个片子便是在这种冷酷的幽默中开始对影片中的人物与世界的关注。
而贾樟柯化身为一个老农对于镜头后的我们以及世界的审视目光,叫人不得不起一身警醒的疙瘩。
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都将人物置身于世界公园中,这是一个有趣的空间,中国人对于世界的一切幻想在这里堆砌出来。
全球化对于我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于片中人物,或许只是意味着缩小的无比精确的凯旋门、比萨斜塔或者是金字塔。
他们的对于世界的需求和好奇都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得到快慰般的满足。
封闭意味着可掌握,中国人对于世界的渴望不是开放性的,而是封闭的。
需要的是掌握,还不是融入。
因为世界还是不是那么接受我们融入,我们也并不急于去融入。
世界中的世界公园,将一个无比开放的空间古怪的压缩在了一个季度封闭的空间中,这本身就营造了一个极具讽刺性的氛围。
而这个空间中的人,更是生活在一个更为封闭和传统的精神状态下。
赵小桃作为一个每天穿梭在整个世界公园的人,一边在车上享受全球化的快感,一边恪守自己最为传统的尊严。
她满足于自己拥挤肮脏的宿舍,认为要“好过地下室裹着雨衣睡觉”,她拒绝男友的性需求,表现出女性的反抗,却最终无力的躺在男友怀中请求他不要欺骗自己。
她对于尊严的态度是坚定但是无助的,她毫不犹豫地拒绝大款的勾引,却又在发现男友的不忠后选择重新回到地下室裹起雨衣,并且最终与男友并肩倒在地上感受死亡。
她生活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无法与身边同样封闭的人正常交流,却只能与俄罗斯女人安娜建立深厚的友谊,她们喝着二锅头聊天的场景极具力量。
语言只是在营造一种实际“失语”的交流状态,但这种状态下人与人之间却产生了真实的情感,她们彼此表达,这种表达只是自言自语式的。
这种安东尼奥尼式的场景非常受用于现在的中国。
而他们最后的相遇,被安排在一个充斥着性交易的KTV中,保住自己尊严的小桃遇到正在出卖尊严的安娜,两个人的抱头痛哭无奈的表达出两种方式共有的无力,和当代中国女性的困境。
小桃在工地与二姑娘对话的场景,使人惊叹于贾导演对于空间的发现与雕琢。
一男一女被包围在一根根面目狰狞的钢筋群中,空间被无尽的分割,营造出两人心中的变形和抑郁。
但此时一架飞机的飞过,将对开放空间幻想式的呈现令观众和片中人物一道,具有某种一时间到达极致的失落。
两种空间的巨大反差使人物的内心世界得以有效传达。
而小桃的保安男友,作为一个在北京混迹三年的汾阳农民。
具有复杂的气质和精神状态。
他孤独,充满了欲望但得不到满足。
他骑马穿行于世界公园中,木讷的看待其中的一切。
这种冷漠是一种普遍的冷漠。
他对全球化并不敢兴趣,认为去法国是没有必要的,因为“我们那里什么都有。
”他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欲望,在女友那里得到男性的尊严,在情人那里满足男人的欲望。
他充满优越感的看待后进城的老乡,带他们在世界公园中穿行,有一种五十步笑百步的小农式的满足。
他出现在镜头前永远是木讷的,这或许写照了他的木讷封闭的精神状态。
他对生活充满茫然,对全球化充满疑惑。
一边满足于自己对于世界的莫须有的掌控(他处于世界公园的秩序建立者的体系中),一边又疑惑于自己的生活地位。
从片头他便在窥视着女友的行踪。
多疑、自卑,使他最终需要通过性来证明女友的忠贞。
并在得不到满足时迅速在外面开展竖立彩旗的活动。
他对于世界的疑惑还来自于参加某些不法交易。
他告诉头目的话永远是没问题。
这是一种证明,来源是自卑。
陈建生是一类人的写照,这类人在社会中,占有绝大多数的比例。
世界对于这些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对于陈建生的汾阳老乡,北京就是一个世界,是相对于汾阳的世界,她们努力进入城市,做得只是社会最底层的活计,并且要为之付出生命,来认领尸体的老农只是木然的接过寥寥的补偿金,一包一包小心的放入内衣的袋子。
他们终究不能明白这个汾阳之外的世界,他们一辈子被封闭在汾阳小城里。
世界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夺走儿子的凶手罢了,但他们习惯逆来顺受,于是只能选择既往不咎。
而相对于男女主角,他们非常满足于所处的虚拟世界,而真正的世界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只是意味着前男友和情妇的所往。
他们成日游荡在世界公园中,已经习惯了封闭。
所以贾樟柯对于他们出行的动画处理是聪明且具有现代感的。
这是一种省略时间的极好方式,但归根结底是好在对于出行这一内容的省略。
他们只是从一个封闭世界来到了另一个,行走的过程,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小桃坐在建生牵着的马上踱过来自英国的斜桥,他们木然的状态并不区别于二姑娘对于这个桥“像我们村的水坝”的评价。
但他们自认为不是,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仅此而已。
他们易于满足又不满足于这样的满足,于是建生要去找情人,而小桃要去KTV“happy”。
但他们对于世界的封闭最终决定他们会相拥倒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对于世界公园这个有趣的空间,最为吸引人的是,它是由一个全球化环境中祈求开放的愿望而来,但最终却成了精神闭塞的人们的精神家园。
创始者或许只是为了勾起人们对于外面世界的兴趣,但人们却往往以此作为满足现有世界的法宝,他们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拥有了世界的一切。
于是他们不再对世界有了解的愿望。
同理的是片中的人们,他们由对外面世界的幻想来到北京,却日益闭塞在了北京的一个角落里。
他们的精神并没有走出汾阳,却在具有了北京人的某种外形特征后极其满足,仿佛拥有了世界。
他们生活在一个缩小的世界中,但他们的生活却与世界毫无机会。
他们的走秀精彩的进行在一个开阔的舞台上,但在生活中的走秀却让他们迷茫,无助。
世界的垂手可得使他们封闭得更加理直气壮。
并最终被封闭吞没。
贾樟柯的空间洞察和使用的功力是一流的,而他的剧作也因为对人的生存状态的细致观察而有声有色。
将人物置身于空间中,使人物的情感外现于空间,从而建立起空间的情感。
这是贾樟柯一贯的特长。
作为一部大制作的影片,贾樟柯对于多种视听手段的娴熟运用证明了他日益成熟的驾驭能力,而大场面的调度能力也使贾樟柯的野心有了进一步扩张的理由。
贾樟柯有理由显露他的野心,这就是我最后想说的。
因为不是一气呵成看完的,所以没有很完整的印象。
我记得的是真实和纯朴。
想从对底层人物生活的描写叙述去表达点什么,现实和理想的差距?!
大部分时候人都是在做困兽斗,怎么也挣扎不出这个牢笼,因为是人,是最平凡的人,因为生存和生活而无奈的人。
底层和高层的区别在哪里?
金钱和权势是外在的体现,而精神上的又是另一种,快乐与否也只在个人,没有公认的界定值。
只所以从底层人物的角度来讲述,我想这样可能更简单,也更真实吧,没有那些浮华以及浮华背后的东西。
影片中反复说着一句话:不出北京,就能游遍世界。
城市和城市、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差距又是多少?!
我能想到的只是人的心,因为观念和看法的不同才会有不同。
每个人都有一个世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的是无奈,但也说明了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人、事、物。
世界的定义也会因此而有不同。
现实世界和理想世界自然也是不同的。
有的时候我们只能选择接受,有的时候我们或者可以选择改造。
贾樟柯的风格一旦确立,就很好拍了,这个片子就是在世界公园随便拍一下,看得也昏昏欲睡了,已经没有之前看小武那种感觉了。
不好贾樟柯这口
7.0 大陆
哲学课观赏
散文世界游,景真毒
好象没看完
世界公园当年也是热点,开放后我们曾迫不及待的要看看世界,我曾经疑惑过能去世界公园为何还要出国,现在看来这种东西也不过是明日黄花。贾樟柯个人风格的延续,赵涛,流行音乐,纪录片式,三明,山西,墙上电影海报等琐碎无用的细节和貌似生活的对白,跟故作姿态的赵涛一样让我不喜,小武和站台中的深情和纪实少了,叙事无力,人物惨淡,有种厌烦感。
生硬的地方太多,小贾还是不适合城里啊
乌兰巴托的夜。
和前妻观看 嘿嘿 遥远的大二上
昨天、今天与明天,欲望和想象,现实与无奈,虽然支离破碎,但却无比真实。
仍然有我喜欢的段落:小保安默默给喜欢的姑娘的玻璃杯套上保温套,大牛在被甩后打开打火机点着了自己的衣服。
1st 如果不是《电影巨辩》做了科长长节目真的不想看。科长对“世界”的理解和幸田来未一样肤浅,不是cosplay12个国家的衣服就是“世界”了。但00年代圣诞节还可以放烟火,大家向往着开放的片段,还是令人感慨。
一个关于世界公园的故事
科长最好的作品之一,反复出现移动拍摄的艾菲尔铁塔,这是属于贾樟柯的浪潮。庞大而虚伪的世界景观和渺小如工蚁般的人类群像,垄断财权买办人命的老大哥们和受困于生活而被观赏被愚弄的底层人民,极与极的反差,欲望却在终点汇聚、碰撞、挤压,产生巨大却难以名状的眩晕感,谎言与作戏由此诞生,荒谬与真实联袂而至。表面热闹,底色悲凉。言语不通的异邦人可以结为挚友,言语相通的姐妹亲眷却能反目成仇。身穿婚纱的不一定是新娘,身骑白马的不见得是王子。总渴望着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做着关于远方的蜃梦。每天都在扮演别人,何时才能成为自己?梦碎了终于发现,不过是换了个圆点继续原地打转。“我们已经死了吗?”“不,我们才刚开始。”
贾樟柯很爱秋裤
加油
动画做得...
15分钟游遍世界。
现实感,虚无感,外地人在大城市的生活,不同思想人生的碰撞挣扎和坚持。来自现实的阵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