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普照了吗?
在阿文一家里,爱与期待只是普照在阿豪身上的每一个角落,连被问及“几个儿子”,父亲也只承认一个,彻底否认了阿和的存在。
那究竟是谁的不幸?
阿豪讲“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24小时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
”万物皆有裂隙去期待光,可阿豪内心的负面情绪却没能被普照到。
暗黑版司马光砸缸的故事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可这却是阿豪最终崩塌前对救赎的渴望。
虽然阿豪只出现在前半部分剧情中,但他所反射的问题却贯穿始终,影响整部电影。
陈铭说“在中国式家庭教育下,亲情就是父母和孩子是一场互相亏欠”;《如父如子》表达了“亲情是父母和孩子的互相成长”。
再回顾热门的《寄生虫》,不难发现共通点是,大家好像都不会“爱人”——无论阶级,可能是因为大家本质还是最爱自己。
就像开篇父亲阿文对驾考失败六次的学员说“我在驾校也是有面子要顾的”,工作如此,更何况生活。
为了满意自我,我们一味的把阳光倾洒给了自己理想化的人物,却不曾考虑对方是否感到刺眼,也忽略了对方的独立人格。
其实我们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对方眼底映出的,是一个阴暗的自己。
像影中阿豪,他被给予了太多期望而逐渐被塑造成阿文的“理想化的孩子”,至于这个孩子的名字,叫阿豪叫阿和,甚至叫阿成,都不重要。
可惜阿文从未在意到自己“爱人的方式”,于是阿豪砸开了内心的水缸,一跃而下。
不仅是亲情,任何绑架都不该冠以爱之名。
不是否认提供优质资源的重要性,也没有曲解爱本身的纯粹性,只是希望爱的理性,阳光普照也不该忽视阴影存在的必要性。
“尊重对方”本是人与人相处的最低要求,可当冠以爱的名义,它成为了最高要求。
电影披露了“阳光也该尊重阴影,不必逃避自己的阴暗面”。
诸多影视偏向给人物设定一个绝对的善或恶的立场来引导观众情绪,但阿豪的自杀才是绝对阳光后的真实:有晴有阴才是立体人性,而复杂的人性才组成了社会。
那么我们若想解决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请先了解和尊重立体的人。
1菜头有几个影评都说菜头内心是好的想和阿和成为朋友,最后不在车辆抽烟,是怕阿和说他,把车弄的有烟味,让老板骂。
但是仔细看镜头他站在广告牌低下,拉开了拉链,他其实是下车撒尿,和抽不抽烟没关系!
也就是说他下去撒尿顺便抽根烟。
从头到尾菜头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坏人,心狠手辣,欺软怕硬的坏人,仅此而已。
2阿和阿和受人欺负,说教训一下,菜头就理解为让他残废。
一种情况是,菜头对这个词的理解更深刻,谁让我不爽,我让他死。
另一种是,我觉得阿和不错,为了以后能驯服阿和,故意下手重,让阿和欠他更多。
因此菜头出狱后心存怨恨,逼迫阿和做他不愿意做的一些事情。
阿和从未去看过菜头是因为他从未把他当朋友,或者说是自己其实就是菜头选中的一个被欺负的对象罢了。
阿和因为也觉得自己有一点过错和内疚,也就一忍再忍。
但事不过三阿和帮菜头做了第二次送货后,菜头意外被杀,这里就是整个电影的反转。
否则第三次阿和很可能会忍无可忍杀了菜头。
阿和从小就不招人待见,父亲更是觉得没有他这个儿子,学拳击,天天出去打架。
哥哥的死让阿和觉得,那么优秀的人也会自杀,让他理解生命的意义就是活着。
因此阿和表面看似软弱其实是在忍,他内心是善良的,比如对小玉负责,每天任劳任怨的去打两份工。
2阿豪说到阿豪的结局意外,也不意外。
我们都看到一些新闻,好学生跳楼的事件,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而他们的自杀方式不是别的都选择跳楼。
其实可以想象一个妈妈教孩子写作业,说的多么难听的话,孩子一直这么忍着,一次又一次的无人理解,表面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但是内心长满了杂草。
阿豪的门上贴着一个love,这个是反语,用来讽刺,他是多么缺少爱。
一个孩子获得爱和幸福的方式其实只有一个:父母恩爱程度。
而电影中阿豪的父母显得很生疏,他们自己上自己的班,下班没人关心,没有问候,更没有拥抱和欢笑,回家好像上坟。
如果父亲爱妈妈的话是不会让他去夜总会上班吧。
所以罪魁祸首其实就是父母的教育方式和缺关怀的爱的环境造成了阿豪的悲剧。
毁灭一孩子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自生自灭。
3反转因为阿豪的死。
母亲变了,父亲变了。
母亲租店面让小玉过的体面一点,父亲为了不让阿和难堪自己搬去驾校住,到最后为了阿和甚至杀了菜头。
他们夫妻共同目标是为剩下的这个孩子阿和做点什么,开始有爱了。
在风景如画的山上,他们终于痛哭流涕,拥抱在了一起。
4总结如果电影在大陆上影,应该有个彩蛋,阿和的爸爸去警局自首。
不过结局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心中有爱,阳光自会普照!
阳光普照会有阴影,而爱没有!
街上一直没有热闹气氛,连续几个晴天——另有两场货真价实的雪——总归是件好事。
阳光不时掠进屋子,不像哈代看到的“早晨在墙上越来越坚固”,而近乎惊喜,一不留神就偏转离开了。
最近由天色很容易联想到《阳光普照》。
单片名都令人一振,意象也容易捕捉,阳光灿烂到让人无处遁形,把彩色的招牌和书脊一律晒得发白。
但电影始于雨夜,寻仇引发的事端塞满接下来两个多小时。
黑轮的断手飞进汤锅,受热下沉,应该会被煮熟。
这个场景奠定了《阳光普照》的基调,矛盾和荒诞不断冒出来,都是些与理想生活相去甚远的杂质。
电影探索着生活的模糊部分,阳光与阴影相互侵蚀,明暗边界不断地变化。
就像陈建和被押往彰化的少年辅育院时,亮光星星点点地钻进昏暗的警备车。
阿和要求妈妈帮他买“146”和“904”,最后添上“428”。
“428”是黑卤蛋的代号,妈妈难得地笑了,似乎忘记儿子丧失了自由。
另一些细节也怪有趣的,譬如父亲阿文通电话时心烦意乱,遮阳的花伞特别秀气;民政官员去辅育院登记结婚,开了个怪诞的玩笑。
还有阿和离开辅育院前,“同学”们突然一同唱起《花心》。
可以想象,他们见过太多人来人往,失去自由又重获自由,而阿和将面对重返社会,也就是重整人生的考验。
全片有两个场景最为动人,合唱是其一。
家庭是工整的,父母和两个儿子大体分别在白天和黑夜活动,并行不悖又缺乏了解。
哥哥陈建豪优秀、善解人意,“好像把所有的好都给别人”,弟弟不出意料地因此遁入黑夜。
在父亲阿文眼中,哥哥才是真正有希望的一个。
他是驾校教练,成天重复校训“把握时间,掌握方向”,暴躁到有些滑稽,没人把他的唠叨当真。
阿豪在世间的时间很短,自出场就面对奇异的不真实感。
他命里“阳光普照”,因此不堪重负。
他给同学晓真讲述的改良版司马光砸缸故事,来自台湾作家袁哲生的小说《寂寞的游戏》。
袁哲生的朋友张大春评价过:“那些看起来说不完的、老是周旋于青春期天真乡村风景之间的成长的故事,总是窥探着死亡。
”阿豪的人物原型就是这位孤独的作家,他们都早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寂寞的游戏》是理解《阳光普照》的一条线索。
小说里十三四岁的“我”始终在困惑:我究竟是谁?
他喜欢玩捉迷藏,坚信“人一旦开始躲藏就很难停下来了”。
他在找寻自己的小伙伴脸上看到“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和那么空洞的一双眼球”。
这是小说中最骇人的一段描写,作家敏感地捕捉到生活中的梦魇,真实且悲伤。
少年对自我、对未知的恐惧易于理解,这种感觉往往为时间冲淡或埋没。
但纤细的灵魂会长久面对无法定位自己的困扰,那可能就是阿豪期待的阴影,生命的一个变量。
“我”看到自己蜷缩在树上,“用一种很陌生的姿势躲在一个阴暗寂寞的角落里”。
司马光也是这样,看到破掉的缸中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男孩,赤裸、肮脏,面无表情、目光空洞。
正因为读到《寂寞的游戏》,编剧张耀升写出了第一篇短篇小说《伊卡勒斯》。
阿豪去世后,阿和成为家庭的希望,半推半就地充当哥哥的替代者。
每个人都要适应剧烈的变化,要表现得不以为然,加强了本已有之的失神状态。
但阿和必须更多出现在阳光下,明暗在扭转、汇合。
人的情绪,彼此间的关系一直在静止底下变化,阳光时时洒下,如逝者的注视。
每个人都亦步亦趋地活着,暗流涌动间,线性的家庭故事变得非常充实。
陈以文的表演非常精彩。
梦到逝去的大儿子之后,阿文惊醒,站在空无一人的驾校里无所依凭地望着校训和塑料桩,那里藏着他很大一部分人生。
他仓皇、迷茫地走到梦里的巷子寻觅,给人以强烈的回溯人生意味。
这是《眼光普照》中另一个最动人的地方,这个沉默的男人也在面对自我危机。
当然《阳光普照》可以做得更好。
所有人都被遗弃了,有时像活在培养皿里被人观察。
昼夜交替是恒常经验,但天文学更能激发心智,过分内敛削弱了电影的力量。
除了法庭和辅育院,社会还是不分明的嗡嗡回声。
心气相通的《大佛普拉斯》和《蜂鸟》走得更远。
苦苦求生的边缘人瞥见权贵醉生梦死,死亡和社会不公留在女孩的记忆中,这些瞬间格外有力。
终局是有趣的,犹如一场似是而非的和解。
太阳下,母子两人仿佛回到相亲相爱的时光。
妈妈对阿和撬锁表示诧异,这令人惊奇,她分明参加过庭审的,理应知道儿子偷过摩托车。
枝枝蔓蔓的生活要被修剪成一株盆景,没什么法子,他们得停下喘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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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一部《大佛普拉斯》横扫第54届金马奖。
电影获得10项提名,5项得奖。
片中,钟孟宏担任摄影,林生祥担任配乐,两人首次合作。
分别斩获金马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配乐、最佳原创歌曲三大奖项。
2019年,两人再度联手合作新片。
林生祥依旧为电影操刀配乐,钟孟宏则兼任导演、摄影、编剧多职。
再续了金马奖黑马传奇——《阳光普照》
在台湾电影界中,钟孟宏已然是中生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个人首部剧情电影《停车》就入围了第6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
第二部剧情电影《第四张画》让他斩获第47届金马奖最佳导演。
2013年,首次尝试拍摄纪录片《医生》,并获得了第43届金马奖最佳纪录片。
而这次钟孟宏的新作更是硕果累累。
第56届金马奖上,《阳光普照》成了最大赢家。
电影获得11项提名,最终斩获了最佳剧情长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男配角、最佳剪辑5项大奖,并成为了当年度金马观众票选最佳影片。
电影入围多伦多影展、釜山影展、东京影展等多个国际性影展,备受关注。
观众口碑也很高,豆瓣评分已经涨到8.2。
刘若英看完后力推影片。
并称自己看完后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来平复心情:“我的眼泪不是从眼眶里流出来的,是从心里痛出来的,这个痛,后座力很强。
”
的确,《阳光普照》这个片名太过有蒙骗性。
没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估计会以为这是一部正能量的治愈系影片。
但其实影片却讲述了一个家庭式的悲剧。
小儿子阿和(巫建和 饰)和大儿子阿豪(许光汉 饰)是一对个性截然相反的兄弟。
阿和不学无术,上了中学后就变得越来越叛逆,年纪小小就变成了“古惑仔”。
出来混,免不了会有摩擦。
有人惹了自己怎么办?
当然是打回去了。
为了报复惹了自己的混混,阿和叫上了铁哥们菜头(刘冠庭 饰)帮忙。
原本只是想给混混一个小教训,没想到菜头比自己更狠,一下手就把混混都手给砍断了。
平时打打架毕竟还没出过格,这下惹大发了直接变成了刑事案件。
由于还是未成年人,阿和被判关入少管所。
人被关进去了,阿和给家里惹得麻烦事还没完。
父母还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小姑娘。
自称是阿和的女友,还怀了孕,人家家长带着小姑娘过来吵着要阿和负责。
小儿子这边需要头疼的事一大堆,还好家里还有个争气的大儿子。
长子阿豪从小就懂事,长得帅,关键是功课还好,就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小孩”。
虽然第一志愿医学院落了榜,但家里都支持他再去复读,父亲更是寄予他很大期望。
就是在补习班,阿豪也很有名。
老师都很看好他,连女同学都会偷偷跑来跟他搭话。
电影里的阿豪,温柔可靠,总是为别人着想,前途似乎布满阳光。
却在某天照例早起后,毫无预兆地从阳台一跃而下。
年轻的生命从此失去颜色,这个剧情走向让人惊愕。
叛逆的小儿子被关入少管所,优秀的大儿子跳楼自杀,一个平凡的四口之家顷刻间分崩离析。
对于自杀的少年,社会中总是有很多指摘的声音。
不负责任,不为父母着想,幼稚,冲动……但似乎很少有声音去关心这个少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他做错了,还是社会做错了。
阿豪曾给自己补习班的女友讲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司马光砸缸后在阴影中看到的那个小孩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电影中用了一段动画来表现这段故事。
当诡异的结局配上诡异的动画,就像是阿豪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首次摊开展示。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藏身的愿望。
不想被别人注视,不想被赋予自己承受不了的期待。
所以那些人藏在阴影里,就像司马光藏在缸里。
导演对于片名《阳光普照》是这样解释的:“这世界唯一公平的就是阳光,但炙热的阳光其实没有那么容易拥抱,你会发现所有人都躲在阴影下。
”但阿豪却没有属于自己的阴影。
第一次考医学院落榜后,阿豪其实是一个失败者。
他或许有很多失落、迷茫、怀疑自己的时刻,但却要藏在心里。
父母如千斤重的期望,已经成了让人无法喘息的压力。
父亲对两个小孩之间的偏爱是明显的。
驾校学员问他有几个小孩时,父亲总是说:“一个,正在考医学院。
”言语中尽是吹嘘和得意。
而对于叛逆的弟弟阿和,父亲甚至不承认他的存在。
就算对着妻子,父亲也把阿和叫做“你儿子”,而不是“我(们)的儿子”。
尽管如此,在阿豪看来,或许弟弟阿和才是真正被父母纵容的那一个。
不需要背负太多期待,可以任性胡闹,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样的阿和,是躲在阴影下的。
父母过重的期望,就像24小时从不间断的阳光普照,炙热无比。
找不到阴影无处可逃的阿豪,最终成了太阳下的牺牲品。
《阳光普照》讲述了一个家庭之间沟通空白的悲剧。
如果阿豪和父亲能敞开心扉,坐下来好好沟通,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个跳楼的惨剧。
但在中国式家庭里,诚恳地沟通似乎意味着尴尬和矫情。
明明是那么亲近的人,反而无法敞开心扉,导致沟通出现了真空状态。
父亲的爱是无言的,片中小儿子阿和一直似乎是被父亲忽略的角色,但其实不然。
小儿子阿和从少管所出来后想改过自新,却被曾经的铁哥们菜头找麻烦。
菜头一直觉得当时是阿和教唆自己去砍人的,然而在法庭上却把所有过错推到自己身上。
最后菜头判得比阿和重,法院要求赔偿的一百多万台币也都判给了菜头家承担。
菜头被抓入狱后,家只剩下了奶奶一个亲人,根本赔不出钱。
因此受害者家属找上了阿和父亲,希望他能承担一些赔偿金。
然而阿和父亲却冷酷地拒绝了,并说赔偿责任判在菜头身上,就应该由他家承担,自己一分钱也不会出。
这个举动直接导致了菜头家被强制查封用于赔偿,等菜头出狱后,才发现自己的奶奶被送进了疗养院。
这些原因都让菜头对阿和怀恨在心。
为了报复阿和,菜头屡次到阿和工作的地方捣乱,并且让阿和帮自己干违法的事情“赎罪”。
但几天后,菜头却离奇地消失了。
菜头消失的这段剧情在电影中处理得极具悬疑色彩。
阿和本来和菜头一起开着车出去,阿和下车办事,菜头就在原地等他。
等阿和回来后,就已经找不到菜头的踪迹了,这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背景冷峻阴森的雨夜,搭上急躁的鼓点配乐。
把一身狼狈、找不到菜头的阿和心中的无措和紧张渲染得更为突出。
菜头的消失,带着一丝悬疑犯罪的气息。
果不其然,不久后菜头的朋友就找上门来了,原来菜头被人杀死了。
菜头这样的混混,平时得罪的人不少,阿和虽然震惊,但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但他万万不会想到的是,凶手竟然会是自己亲近的人。
父亲早就把阿和出狱后的表现看在心里,默默地关心着他。
在某次发现菜头威胁自己儿子帮他干违法的事后,父亲就一直跟踪着阿和。
那个雨夜,菜头和阿和驾着车出去。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后面一直跟着一辆教练车,上面是阿和的父亲。
阿和下车后不久,菜头也下车抽烟。
当一个一直威胁着自己儿子的混混站在自己面前时,做父亲的应该做些什么?
阿和的父亲并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自己不过是一个驾校教练。
他知道的只是,自己没钱、没势,什么都帮不了儿子。
于是他踩了油门,菜头消失在了那个雨夜。
影片中的父亲是塑造得最让人惊艳的角色,看似冷酷无情,实则内心柔软。
也正因如此,当他为保护小儿子而冲动杀人时,才那么令人惋惜,让父爱染上了悲情色彩。
影片的结尾,父亲和母亲在山顶的那场对话让人印象深刻。
母亲斥责着父亲,到现在还是个没出息的驾校教练,就连家庭关系都处理不好。
小儿子已经在改过自新,而父亲却从来没有关心过阿和,也没有为阿和做过什么。
母亲的这番质问,是让人很难堪的。
每一句都是对一位父亲、对一个男人羞辱性的否定。
按照平常的发展,父亲会大发雷霆,夫妻间或许将要爆发一场争吵。
令人意外的是,父亲显得很平静。
但这平静的口吻下,却诉说出了那个雨夜残忍悲壮的真相。
这个真相里,出现的是一个妻子不了解的丈夫,是一个儿子不熟悉的父亲。
他温暖,伟大,为家庭顶住一切。
但他却用错了办法。
导演钟孟宏说:“我们永远没办法看出人的内心,纵使亲近如父母,却也是没办法完全了解孩子。
”其实不只父母儿女之间存在沟通问题,就连枕边人也无法相互理解。
我们对家人越来越羞于启齿畅谈内心,也总是把付出藏在心底,认为这样才是“伟大无私”。
但或许有些爱光靠无声的行动并无法得到有效的传递。
所以才会出现大儿子跳楼的惨剧,和俩夫妻在山顶那场心酸沉重的对白。
常听到有人说“爱就要行动,不要光靠嘴上说说”。
我想,这句话也应该有另一个表达方式:“爱不是光靠行动,同样需要勇敢表达。
”
青石电影编辑部丨Leslie
躲进阴影里,让我们活的心安理得。
没有阴影的角落,阳光普照,令人绝望。
在儿子的自行车后座上,母亲也感受到了阳光的美好以及公平。
而儿子小时候一直喜欢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的一切原因,似乎也不言自明。
影片最后的这个场景很扣题,同时也很有趣,它象征着某种情感与地位的转化,阳光还是那样的阳光,而母亲与孩子,在不同的人生阶段,似乎也成为了彼此人生路上的阳光。
家里的优等生哥哥阿豪是那个讲阳光的人,他说最公平的是阳光,也说自己没有自己的那个阴影角落。
这个人物是一个很独特的人物,综合来说就是优等生,却又不是最优等,但天然的对知识和权威本身存在轻蔑与怀疑,同时不知道自己要找的究竟是什么。
这里面有细节能支撑我的说法,一个是阿和所讲的没考上第一志愿医学院就要复读,优等,却是最优等;上课质疑老师是不是真的相信,对知识和权威存在轻蔑与怀疑;有漂亮的女朋友,不错的成绩,父母亲,还有弟弟,却说司马光砸缸是为了找阴影中的自己,说自己没有那个属于自己的阴影角落,他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往哪里。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影片中哥哥阿豪和弟弟阿和的对比太过鲜明,很遗憾的是对兄弟感情没有多少着墨。
仅有的两场戏,一场寥寥数语,另一场是阿和的转述。
不管从阿豪,或者是阿和的戏份内容上来说,也许是导演的刻意为之,也许是无心之举。
我都看出一种感觉,那就是父母的缺席。
就在阿豪去给阿和探监的那场戏里,阿和非常生气的大喊:为什么老妈没有对我讲小玉的事情。
你会看到整部影片很少有父子、母子、兄弟之间的对手戏,而发生关联的戏码有很多都是第三人称视角。
父母兄弟均以一种“看客”的身份介入彼此的生活,并不能说是漠不关心,但总给人感觉怪怪的。
亲人之间,肯定是有碰撞的,而影片展示出来的就是一种冷漠的和谐,彼此不理会,理会也是默默的看着,远远的跟踪,无声的爱,或者是悔恨的眼泪。
这个一家人的生活,更像是几个人各自面对自我,面对社会的生活。
看这部电影最后那段剧情的时候,不自觉的就想起奉俊昊的那部《母亲》。
最后这段通过口述出来的剧情,其实非常黑暗,非常压抑。
这一段的处理在影片中,更像是对父亲的爱的一种解释和开脱,在凸显这种爱的沉默、压抑和痛苦上着墨不多,我就想是不是改成母亲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秘密,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会更好一些。
影片中还有一幕让我印象非常深刻,就是阿和和小玉登记结婚的那一幕。
整个气氛尴尬、沉默又莫名其妙,阿和的父亲莫名其妙的在测血压,小玉的姨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阿和的母亲抱着孩子被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小玩具吓了一大跳。
民政局工作人员说:没事,热闹一下。
就这一场戏,我非常喜欢。
就是这种反差感,一家人凑在一起要见证一件大喜事,但每个人都平淡的像是白开水,陌生的像是路人。
另一幕是母亲和阿豪女友的对话那段戏,这段戏表现出母亲与阿豪实际生活的疏离与不了解。
儿子每天在做什么完全不了解。
一个一直都让人放心的人,才是那个最不让人放心的人。
这句话是我说的,许光汉饰演的阿豪默默的读出那段旁白时,我颇有感触。
明明一个人的内心已经绝望透顶,无所遁形,但对于旁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而言,这只是普通日子里的有一天罢了,因为这一天阳光普照。
阿豪的短信让我想起自己在某个周末写下的话: 周日,我像工作日一样出门,对父母说了一声:晚上可能不回家吃饭了。
父母没有一点怀疑。
谁也不知道一个人赴死的意愿,就随时在稀松平常的日子里随时都可能发生。
只不过我没有那勇气去付诸实施罢了。
以前,直到现在,我都很喜欢阴天和下雨天,有的人下雨天会昏昏欲睡,而我,分外精神。
有时候我想也许是外面的恶劣环境反而让我觉得自己是在真正的活着,因为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我可以理所当然的躲在屋子里,看着这大千世界,人来人往,无声的流转。
未来的生活还是在继续,所有都会过去,一切都会继续,即使不这样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阳光很轻,用物理学的话来说,就是,光子的静态质量是零。
但它有时又很重,无所不在,无处遁形。
但也许总而言之,它只是公平罢了。
有些时候,一些平凡的话,比如:“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反而弥足珍贵,因为尽管外面天气很好,但我总想问你们一句,也问自己一句:你的心里,是否已经放晴?
祝你阳光普照,也有自己的阴影角落。
全文完2020年2月1日
《陽光普照》電影原聲配樂9.4林生祥 / 2019
乍看本片的海报,误以为又是一部怀揣着赤子之心谈及家庭矛盾,最后在一片恬静阳光下原谅彼此的“小确幸”式台湾文艺片:总以一种都市人常见的窘迫难堪开头,又以无所不在的温情脉脉结束,洗涤观众无以名状的不安。
但《阳光普照》的开幕便是典型犯罪电影中的霓虹雨夜,摩托车上的两名男子口罩遮脸披着雨幕缓缓穿过城市,手持凶器走向犯罪。
但这一幕戏中镜头和人物运动却并无紧迫感,林生详轻柔的吉他伴奏贯穿整个长镜头,直至以其中一名男子从大排档后门穿过厨房进入正厅瞬间挥刀将一男子手掌削去,痛苦的受伤男子翻滚在地,最终镜头定格在掉入沸腾火锅中的断掌上。
这一段落中残人肢体的暴力、受伤者的惨叫与轻柔的配乐背道而驰,似乎是有意暗示暴力仅为故事的一个板机,扣动的是一个平淡而生活化的故事。
跟随挥刀者菜头身后的另一名少年阿和有个当驾校教练的父亲阿文。
父亲阿文是一个普通华人家庭父亲形象,不苟言笑、严厉苛刻,为资优生的长子阿豪骄傲,却处处难掩对已是不良少年的阿和的厌恶鄙视,甚至在阿和被捕后甚至在法官面前都拒绝为未成年的阿和求情,直接提出把送阿和进少年辅育院才是“最好选择”。
中年将过的他庸庸碌碌,却爱教人“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相对应的,母亲同样是一个普通华人家庭母亲,看似唯唯诺诺但实际是家庭的主心骨,为子落泪奔忙。
长子阿豪,恰似个局外人,唯一不受阿和入罪影响的人是他,但又在复读补习班恍惚走神,并在不久后神秘地跳楼自尽。
长子的死亡是个强烈的再次震动家庭的信号。
阿和期满释放回归家庭开始新生活,却和父亲形同陌路,直至父亲梦见阿豪后顿悟,其家庭矛盾像是被阿豪轻轻合上。
影片后半段则是直面罪行过去的后遗:三年后,菜头刑满出狱对阿和的多年来未曾探问深感背叛,不断要挟阿和再作恶行。
阿和再遇被砍去手掌的黑轮,二人淡然地看着断手谈起往事,黑轮经已释怀但阿和无所适从。
父亲阿文为阻止菜头再度纠缠唯一的儿子,又在一个磅礴雨夜中直接将其撞死并埋尸荒外,以另一个犯罪片的开头与呼应结合,各人重新躲在阴影下继续遁逃。
本片最值得一说的是演员的表演以及角色的设计,本片主要演员都奉献了恰如其分的演出。
即便是驾校老板、黑轮父亲及黑轮等小配角在极小的空间里都让人过目难忘。
并且主角一家四口均有各自的剧情一再展开各自内心世界,不同故事线的段落交叉剪辑也显自然流畅,是难得一见的同场“飙戏”场面
巫建和饰演的阿和本应是剧情的主要驱动角色,但伤人案中并非伤害行为实施者,因为被黑轮欺负所以找上了死党菜头出口气;与怀孕的未成年女友小玉结婚也类似一种被安排的角色,结婚现场、释放后二人共处的画面也显得陌生疏离;多年后偶遇黑轮的闲谈里看着他的断臂依然无法将道歉说出口;多年后被菜头威胁再次越界涉险,此间种种行为没有一次是出于自主驱动,极为被动的阿和似乎是世俗社会中的弱者。
但其主动与辅育院的霸凌者“监狱风云“式的和好、回归后低下头颅到处到工作,主动与父亲破冰交谈,才是其唯一的积极改变自我的时刻,暗示其本心不坏。
虽然剧情没有交代,但同样平凡普通的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从小生活在完美长兄阴影之下的阿和,母亲忙于工作无暇照顾,父亲粗暴苛刻自然少不了体罚,又是在学校遭遇了什么让他国中之后就练起拳击,试图以暴制暴保护自己?
长子阿豪的扮演者是近来在大陆社交网络上炙手可热的许光汉,其形象的可塑性和出彩的角色让他脱颖而出。
在《阳》中的长子阿豪一角,寡言冷静但又体贴善良,受父母的眷爱,也与漂亮女同学互有好感。
弟弟阿和与他似乎是天壤之别。
阿豪的情绪始终平稳得出奇,在去辅育院探望弟弟阿和并告知其女友已怀孕之后,面对情绪失控的阿和,阿豪表情上才显示出轻微的波澜,随后的一个晚上便毫无征兆地跳楼自尽。
在前半段似乎是个重要角色的阿豪戛然而止,平凡一家再受打击。
阿豪的死是突兀的,电影中没有一个人能够解答阿豪自杀的原因,唯有其留给女同学的一条长长的短信和一个台湾作家袁哲生的短篇小说《寂寞的游戏》里的《脆弱的故事》中提及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叙述着为人不能避免的孤独与脆弱。
和与豪的共性在于二人均表现出冷淡退缩的疏离感,与人交际总伴随着包容却似乎失语般的表达能力,让人不得不用原生家庭中捣弄起二流心理学武器寻找原因。
陈以文饰演的父亲阿文一角,在教练场上常以过来人以及教练的权威训斥学员,随之又把同样的一套带回家庭。
妻子哀求他在法官面前为行差踏错的次子啊和求情,阿文拒绝进而回应希望儿子被“关到老,关到死”,仿佛越线违规的阿和已不再是他的儿子,而是被唾弃的社会败类处处划清界限,毫无父子情谊。
对于与嘴碎学员闲聊说起的唯一一个儿子——让他倍感骄傲的阿豪,却也缺乏关爱。
阿文在高考前不忘送上一本驾校记事本给阿豪,封面上赫然写着“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对于两个儿子,和与豪俨然是一套管教理念下生出两个南辕北辙的果,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爱着儿子们,仿佛下一代只应该在他指导下完成规整的人生道路上的标准动作,稍有差池迎面而来的终究是冷面相向。
即使在影片的后半段阿文向服刑归来的菜头低声下气赔钱赔礼,甚至不惜痛下杀手为阿和争得过下正常生活,看似又归位到父亲的角色之中,但那何尝又不是他终于想起来自己只有“唯一一个儿子”了,面对中国传统文化中后继无人的桎梏中,又或是为尽到被赋予及被要求的父亲职责中一种无可避免的行动。
柯淑勤在本片中饰演母亲琴姐一角,是实际上的家庭主心骨,比起父亲与二子关系疏离的角度上而言,只有母亲关心着阿和并费尽心力照顾怀孕的小玉。
看似唯唯诺诺实际是整个家庭唯一表达爱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主动去亲近和理解他人的人。
与父母双亡的小玉的阿姨互换心事,在阳光下听闻阿文被迫杀死菜头后的原谅,都是弥合家庭的最后力量。
琴姐一角毫不留情地揭示了传统华人家庭男性看似挑担,实际却只会令色不敢当担之孱弱。
《阳》制作质量上乘、四位主角均不俗的发挥,即使是配角也能在有限的出场时间里让人眼前一亮。
但是本片在视听语言上略薄弱,始终缺了一口气迈向经典之作的魄力。
全片始终铺陈了过度宜人的胶片色调,对自然光的使用在摄影上始终保持一种平静的舒然,就如开篇砍手一场戏,仿佛这只是阳光普照世界中的一块小小树阴,却遮蔽了人物翻天覆地的生活破裂。
这乖僻的对比并不让人生厌,虽然难免让观众陷入信息误读,但却令人产生一种往事回首的疏离感,犹如发生在一个明媚春天,而所有的罪恶、自私、羞耻通通都藏在一个又一个阴影下。
本片气质上在台湾电影中可算是个小异类,用类型片的开头深化至家庭关系,犯罪片的开头结尾去包围的夫夫妻妻父父子子间的支离破碎,更像是一个无可奈何的把戏,仅为了一个合理的交代,别过头去不看缸内的司马光罢了。
片中阿文一家与小玉的重组家庭处处体现着传统家庭的无所适从和失败,父母忙于工作疏于教导,是实质上的无能抚养;子女无论从身体与心灵均流离失所,无所依靠。
即便阿文以越过世俗规则和善恶伦理的界限去补救,实际上也是以碾碎了另外一个“阿和”菜头的生命来换取。
个人的苦难和困境永远得不到世界的问询,只能依靠一己之暴力重新扳回轨道,以罪恶掩盖罪恶,不过又是一次无力的往返跑游戏。
阿文向妻子琴姐袒露这一罪行寻求谅解之时,阳光破云而出撒到二人站立的青青山顶上,投下重重阴影。
本片结尾,阿和用自行车后座载起了母亲琴姐,一如当年阿和的快乐时光,只不过二人位置已互换。
童年的阿和在自行车后座看着树叶间撒下的是阳光斑驳觉得开心有趣,琴姐看到还是一个接一个的阴影。
这部电影,看完五味杂陈,却不知道从哪说起,无法下笔。
电影一开头,雨天,夜晚,非常舒缓的配乐,却转眼间,一只胳膊被砍掉了,一地鲜血横流,一只断手被摔进了热汤里。
一反传统黑帮元素的一般呈现,暴力血腥的场面配上悠然的音乐,声画对立,拓展了表达空间。
就像现实生活世界中,那些大事,都是悄无声息地发生,悄无声息地消失的,没有配乐,没有伴奏。
阿豪——无处安放的存在阿豪在公交车站讲了一个故事,说司马光砸的缸里,不是别人,而是小时候的司马光自己。
小时候的他,躲在了缸里,躲在了阴影里。
而阿豪,没有缸,他无处躲藏,无处安放。
阿豪跳楼前,有一趟动物园之旅。
在盛夏的午后,从树叶缝隙间阳光洒满整个大地。
在那里他问她,世界上最公平的是什么?
他没有回答。
接着他们来到猩猩园面前,左右各站一边,突然一只大猩猩冲过来,敲打着玻璃,大力嘶吼着,而在我们这边,整个场景,静默无声。
猩猩和人类互相无法听见,而阿豪,也无法被人听见。
这只猩猩其实就像是阿豪,被困在玻璃里,他看得见外面,外面也看得见他,只是再大声嘶吼,都永远无法互相听见,互相理解。
所以在24小时明亮温暖阳光普照下,他选择了在夜晚跳楼自杀,选择了在黑暗中失明。
阿和——热血沸腾后的归来阿和是执拗的,童年痴迷自行车,是向往追求自由的。
而这么一个人,却因为一件小事,进了监狱。
靠所谓义气而活,也为所谓义气所累。
义气过了头,就变成了拖累。
阿和坏吗?
哥哥死后,他突然跑下坡,到处狂奔,吼叫不止,他失控了。
在禁闭室,有人过来劝慰他。
“他真的很厉害,厉害到只做了这一件错事。
”十几年与哥哥的暗暗较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阿和出狱前,四周的少年们,不约而同地唱起了:“春去春会来,花谢花会再开……”阿和默默听着,虽没给特写,但是能看到他眼角的湿润。
这一时刻大概是影片最温暖的场景,这些被我们贴上“可恶可怕”的犯罪少年,不过是一只脚误踏入歧途的雏鸟。
阿和回到家,和同样尚且稚嫩的妻子坐在一起,看着摇篮里的婴儿,彼此无言,妻子流下泪来,阿和,一脸平静中带着迷茫。
这幅场景加上配乐,莫名让人非常动容,热血沸腾过后,剩下的是平静,年少无知却因不得不担的责任不再气盛,生活还要继续,归来已不是少年。
菜头——无所适从的停留影片对于菜头的笔墨不多,但这个角色非常立体。
菜头是一个非常冲动的感情用事的人,雷厉风行的出场,一刀砍掉了半只胳膊。
如若招惹不上警察,会被认为讲义气够朋友,而一旦招致牢狱之灾,这义气就过了头。
因为年轻,义无反顾,也是因为年轻,无力承担后果。
阿和胆怯了,选择了逃避和推卸,而菜头,依然义无反顾。
可以说,阿和在知道要入狱之前,就已后悔了。
在入狱前两人就已分道扬镳。
但是菜头,从未后悔过。
所以他看到阿和出狱后的所作所为,感到心寒,他不明白为什么,觉得阿和背信弃义,觉得阿和亏欠他。
其实,是只有他还留在原地而已。
菜头其实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活在自己理想中的情义世界中。
因此他才会出狱后依然想与阿和保持联络,因为他坚信这份情谊。
阿和的所作所为令他气愤,阿和父亲态度的前后对比,让他倍感可笑。
在那场阿和父亲和菜头的天台对话,菜头一字一句地指责出了父亲的虚伪。
这一场对话为菜头看似过分无理的做法作了注解。
菜头心里还是对阿和有情谊的,表面冷血,但却在最后,选择了在车外抽烟,这是他最后一支烟,正是这一支为阿和着想的烟,让他招来杀身之祸。
在死后,只换来阿和的一句:“他一直找我麻烦。
”菜头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周围人都离开了,他却还留在原地,这是他的悲剧所在。
阿文——走向失控的父爱阿文是个驾照教练,一辈子都在指导别人开车,常常把公司标语“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当做人生信条,时不时挂在嘴边。
当他在学员面前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时,正说到起兴处,就被人冷不丁打断了:“时间差不多了,学员们还有事,有的还要赶回去上班呢。
”本来让人感觉动容,却在这一刻立马觉得阿文有些滑稽可怜,那些“人生金句”的严肃性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消解了。
这才是真实的生活,充满着这种尴尬时刻,哪里有专为你设立让你长篇大论的讲台,台下的不是观众,只是看客。
你上一秒严肃认真,下一秒就被瓦解冰消。
阿文作为父亲,在阿豪死前,是不温不火的,而在阿豪死后,是过了火的。
在影片最后那场山顶戏中,妻子在阿文再次说出“把握时间,掌握方向”时,无情地打断他:“不要再把你公司那广告词当真了,你自己都做不到还来教训别人,你要是真能做到的话,你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是个教练。
”
然后阿文一点一点地说出了菜头死亡的真相……这个指导别人开车指导了一辈子的人,却没有握好方向盘,把车驶向了错误的方向……从来都是这样,要是能做到“把握时间,掌握方向”,那这句话也毫无意义了。
我们永远无法时时刻刻保证自己驶向的方向是正确的,能做到的,只是一直在路上。
菜头的死,是静默的,凶手不言,阿和不言,父亲不语,母亲不语。
被人不约而同地埋进了尘土里,大家都当做没有发生,好像给这个家庭没有带来什么影响,生活依然继续,阳光依然普照,看似往事了无痕,但你我和他们心里都清楚,往后要负重前行。
這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白天與黑夜都各佔一半。
在我們的傳統教育中,黑暗似乎是不被允許的存在。
仍記得小學時班級的佈告板上那些積極正面的標語,什麼學會學習、學會生活、學會做人、學會勞動。
勤奮、勇敢、自信、愛國、友善等等的正向價值在弟子規、八榮八恥觀和《感恩的心》的手語中折射成每個稚童心靈中閃爍的陽光。
那些年裡,《陽光總在風雨後》似乎是小學生的爆款流行樂,於是我們風風雨雨都接受,相信烏雲之上有晴空,暴雨過後是彩虹。
不然,就是踩著《紅星歌》那句“紅星閃閃放光彩紅星閃閃暖胸懷”的四二拍節點集合升旗或出操。
有那麼一些時候,我也會相信,我們的生活自然而然就會像黨的光輝一樣“驅黑暗、把路開、迎春來”。
但是,似乎從來沒有一個誰來告訴我們:我們生而具有光明與黑暗的兩面。
我們於是躲在被窩裡,恐懼我們自身的膽怯與懦弱——因為蜘蛛結網結到第八次也會成功啊,因為道路是曲折的而前途的光明的呀。
《陽光普照》提醒我們:每個被陽光曬得昏沉的人,都需要在陰影下躲一躲。
大兒子阿豪是多麼光芒四射的存在啊。
他長相好,成績好,待人體貼,有考取醫學院的理想。
特別是在弟弟阿和的墮落與輕狂的對比中,他不僅被父親寄予了殷切的希望,更是整個家庭躍升的的那一束,唯一的光。
你說,溫暖純良的阿豪,像不像一個太陽?
二十四小時從不間斷,明艷照人。
那你知太陽在哪裡嗎?
在外太空無處躲藏的黑暗裡。
一個只能夠沐浴陽光的人,沒有辦法安放生而為人那與生俱來的陰暗。
我很喜歡電影中阿豪這段轉折,導演的處理方式顯得特別寫實:那麼突然,又那麼理所當然;那麼明白,又那麼無可知曉。
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對他人一切情感的同理與體認,不正是這樣嗎?
我也明白,我也理解,但我又不可能真的明白,真的感同身受。
後來,在阿和敘述的細節中,我們可以知道阿豪沒有考上第一志願,要再拼一年。
所以這個資優生,也同時是一個復讀生。
從一般社會價值的視角說,阿豪失敗了一次。
但是,如果不是通過阿和的言語,我們似乎無從確切地發現這一個訊息。
當駕校學員問起父親有幾個孩子時,他總是回答:“一個,準備進醫學院了。
” 那是一幅自豪的、勝券在握的模樣。
當阿豪提出翹一節課陪小玉做產檢時,母親也表現得淡定從容。
只因為阿豪是那個燦爛的太陽。
我們的社會缺乏一種聲音,一種問跌倒的人痛不痛的聲音。
當我們的教育在談及失敗時,後面總不忘加上一句“乃成功之母”,呼喊一聲“捲土重來未可知”。
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然後你要“把握時間,掌控方向”。
但是,當我痛得無法忍受時,我可以用什麼樣的面孔去應對觀眾席裡面滿懷期待的人們?
當這一階段的衝刺遇到了阻礙,我是不是也可以選擇暫時退出?
當心已經被黑暗完全籠罩,該怎麼去尋獲那原應普照的光明?
這些問題的答案,不在學校的講台上,不在我們的家庭教育裡,也不社會價值的期許裡。
為什麼郭曉貞能稍微走進阿豪的心裡?
我想是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問:“你還在生老師的氣嗎?
”從情節的角度說,阿豪只是電影中的一條支線,卻也是對電影主題一道嘹亮而悠遠的回聲。
相比起哥哥,主角阿和是一個幸運的人,他在沉沉浮浮的人生歷練中,終於等到黑暗翻面過去,迎來了新的白晝。
我們的一生,就像電影的最後,阿和用腳踏車載著媽媽騎過的那一段林蔭道。
陽光透過枝葉之間的空隙散落下來,媽媽一直透過樹頂,望著天空中那輪太陽。
她的臉上有樹影斑駁,光影流散。
李安问:“和你以前的片子相比,这次你找来了张耀升和你共同编剧。
你觉得,他的加入给你的创作带来哪些不同呢?
”钟孟宏答道:“就他会让我别加太多的暴力咯。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以上是李安在《阳光普照》横扫第五十六届台湾金马奖后对该片导演钟孟宏进行的采访中的一段对话。
正如采访中所提到,钟孟宏导演一贯是以类型电影的思维来进行创作的。
极致暴力的开场、强调人脸暗部的打光和贯穿全片的冷色调,这一贯犯罪类型片的风格便使得《阳光普照》注定是一部伤痕累累的家庭剧,这也与其看似充满阳光的片名相悖。
《阳光普照》,英文译名 A SUN,在英语语法里sun属于专有名词,需要接的是定冠词the而非不定冠词a,显然英文译名的A SUN并非指那一个太阳,其意象的指涉也远不是太阳。
A SUN音同a son,意为一个儿子。
巫建和饰演的陈建和、许光汉饰演的陈建豪、刘冠廷饰演的菜头和张立东饰演的黑轮,他们的角色身份都是一位儿子,他们都是以儿子的身份去参与影片的叙事,成为影片表意的基础符号。
而与“儿子”符号相对的,是“父母”,因为“儿子”的称谓来源于父母,“一个儿子”便是父母话语的体现,结合影片内容更具体地说,是父亲的话语,父权的话语,是陈以文饰演的父亲阿文的话语。
所以,本篇影评将结合具体情节与视听技巧分析《阳光普照》父权话语与四个儿子符号的关系和该关系所延申出的主题表达。
之所以说影片中的四个儿子是符号,是因为他们各自与其他三位儿子有着相对应或相反的关系,并且四人放到表意系统里分析时,都可以对应一个简洁明了的概念。
首先是父亲阿文的登场。
尽管开场是阿和与菜头去砍黑轮的暴力段落,但这个段落的作用是客观展示整个故事的开端与激励性事件。
因为代表影片话语的父亲还未登场,即话语权力还未明确,我们所探讨的父权话语与儿子符号的关系还未显现,因此开场段落这里只做简略分析。
开片就是突如其来的暴力犯罪,镜头大胆,直拍伤害,血浆四溅,这一贯犯罪类型片的开场套路能给观众一个下马威,令刚进入观影状态的观众或受到惊吓或感到兴奋,利用刺激快速掉起观众兴趣。
其次是雨天的夜晚,在地上积水拉长的灯影,驾着摩托车的两个青年,配上林生祥温婉愁绪的配乐,有效烘托出伤痛青春的气氛,其背后隐藏也是本片所探讨的原生家庭问题得以变相呈现。
这两者相结合的开场,便为全片定下了黑色与伤害的家庭悲剧基调。
接着就是父亲阿文出场段落。
在驾校练车场倒车入库区阿文正不耐烦地指导一位考了七次都不过的学员练习,这是带着职业身份的出场。
身为本片父权话语的代表人物,阿文被设定为一位中年的驾校教练,这个身份赋予了阿文话语权利的自我认同合理性与实在控制的强硬性。
教练,是指挥者的一种,具有天然的号令他人的话语权利,占据话语的强势一方。
而又是驾校教练,司机这一职业相对简单,方向与轨迹便是他们最基本的判断标准。
如片中阿文对执意要开手排车追求开车的感觉的学员所说:“你知不知道你一直考不上是为什么?
因为你坚持开手排车。
车子跑起来就有开车的感觉了,谁管你开手排自排啊?
”他不管你的途径过程,他认为你开车只要方向和轨迹正确,能通过考试就行。
这样简单、死板、武断的价值标准被他直接移植到生活与人生规划中,成了他口中反复念叨的驾校校训“把握时间,掌握方向”。
这样的标准,定义了他自己的人生,定义了他两个儿子的人生,也定义了菜头与黑轮这两个“儿子”的人生。
如后面练路试的一个胖大妈学员问阿文有几个小孩、做事了吗,阿文答:“一个。
还没,明年上医学院。
”于阿文而言,学习优秀、待人温和、礼貌斯文的大儿子阿豪是走在正轨、面朝正确方向的,是他的那唯一一个儿子。
就算阿豪去年考医学院失败、正在复读,最终结果还不知道呢,但他仍能干脆豪爽地在别人面前说阿豪明年上医学院。
因为那是他理想的儿子,那是他走在正轨上朝着正确方向应该实现目标的儿子,那是他的儿子。
而早早开始叛逆、粗鲁暴躁、打架闯祸的小儿子阿和什么也不是。
同样,与阿和相似的菜头和黑轮,对于阿文来说,一样是什么也不是,无需关心、任其自生自灭便可,因为他们都脱离了他的“正轨”。
父亲这一身份带来的强大家庭权力,加上教练这种拥有长期指挥他人的社会权力的职业,使得阿文产生按自己的标准指导他人是理所当然的观念,对他人在过程中所受的伤害毫不自知,对自己的过错更是不以为然。
而他“把握时间,掌握方向”这一简单死板的价值标准又使得他的指挥控制极具强硬性,因为简单就看似明确,明确就没有反驳挑错的余地。
就是这样的一位父亲,用着他的话语与权力,深深地伤害着片中的四个儿子,但他却不自知。
也正是这种不自知才是这个家庭悲剧的根源。
那真正的阿豪真是阿文话语之下的那个样子吗?
全片阿豪仅出现了短短的十场戏,每次出镜他都穿着白色短袖配纯色的长袖衬衫外套与长裤,脚上也一直是那双白鞋,怎么看都是一个极其干净、温和与简单的男生,一位阳光普照的儿子。
但当他在坐满人的补习班教师里从休息中醒来,有一刻他看不见其他人,偌大的教室只有孤零零的他自己,背景空调和排气管道哄哄的嘈杂声就如同他此时困惑杂乱的心绪。
国文课课堂上,教室门上的细长玻璃框把他死死地框在这间拥挤的教室,他开始去质疑老师所讲的司马光的一套又一套的话语。
其实他质疑的不仅仅是课本内容,更多的是质疑自己选择复读是否真是为考上医学院,质疑自己为何一直按照他人的意愿生活。
所以当他被国文老师赶出课堂时,画面里出现了很诡异的影像。
教室前端两边的电视机上显示着我们所看到的电影画面,即摄影机正面拍摄出的阿豪离开座位向教室门走去的画面,这是一种刻意制造的摄影机在场性。
结合上文提到的钟孟宏与李安的采访,其中钟孟宏说他相信宿命因果论,认为人生、命运或是故事中冥冥之中的推动力量就是前因后果决定的所谓的宿命。
他把这种观念也融入到本片中,如阿文对找他要法律赔偿的黑轮父亲说:“可怜可怜一下?
你当初为什么不好好管好你儿子?
出来混就要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在阿文看来,因为黑轮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现在受到的种种都是活该,被送进辅育院菜头和阿和也是如此。
也正因为这种观念,阿文会直接定义阿和、菜头和黑轮的命注定是失败的、不值一顾的,他才会把阳光普照到一切正确的大儿子阿豪身上。
而上文提到的出现摄影机视角画面的阿豪被赶出教室这场戏,就是阿文话语下的宿命因果论对阿豪的束缚与逼迫的展现。
阿豪的一举一动被摄影机拍下放到电视上,仿佛被什么东西监视着、看管着。
而这个东西就是父亲的“把握时间,掌握方向”、外人对他“别人家的好孩子”的夸赞和补习班老师对他复读成果的高期待。
他想有自己的想法,他在课堂上叛逆了一次而被赶出教室,但就连这么一次的叛逆,这么一次的自我独立都仍被他们监管着,永远地活在父亲话语和他人期待所限定的轨迹内。
他的命因宿命因果论,而被宿命。
最终,空调和排气管道哄哄的嘈杂声再次响起,阿豪的心绪再次焦躁起来,方才普照大地的太阳被一大片乌云死死挡住,大地上才有了凉爽舒适的阴影。
阿豪洗漱整理,缓缓的走向昏暗的家里唯一一个有巨大透光口的地方。
他朝着光明走去,就像他以往一直做的那样,按着父亲的话语按着他人的期待沿着正确的轨迹走向光明的方向。
只是这次我们看到了他的影子,他离光明越近,他的影子就越大,阴影挡住的光就越多,直至完全挡住。
就这样,阿豪跳楼自杀,留下遗言和那个不同寻常的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整部影片的第二幕也就此拉开。
整个居民楼社区被黑夜笼罩呈紫色,就连过道发白光的灯管也显得是青蓝色的光,这是阿豪走到的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犹如哈迪斯的冥界,没有阳光,自然也不会有阳光的颜色,处处皆是阴影。
在一旁的父母只能哭着感叹那不是阿豪,那不是阿豪。
那阿豪究竟是什么样?
是“他对人很好,有时候会觉得,他好像把所有的好都给别人,忘了留一点给自己”,是“手机里的讯息、资料都删的干干净净,也把房间整理得好好的,好像不想麻烦我们一样”,是心里藏着“这个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阳。
不论纬度高低,每个地方一整年中,白天与黑暗的时间都各占一半。
前几天我们去了动物园,那天太阳很大,晒得所有动物都受不了,它们都设法找一个阴影躲起来。
我有一种说不清楚模糊的感觉,我也好希望跟这些动物一样,有一些阴影可以躲起来。
但是我环顾四周,不只是这些动物有阴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马光,都可以找到一个有阴影的角落。
可是我没有,我没有水缸,没有暗处,只有阳光,二十四小时从不间断,明亮温暖,阳光普照”的男孩。
众星捧月的天才司马光选择砸破水缸让躲在阴影里的自己被大家看见,就是选择让隐藏的另一面自己被大家接受,让真实的自己得以喘息。
但我们所流传的故事,仍然是司马光机智地砸破水缸救出快淹死在水缸里的小朋友,我们又何尝不是如片中的父亲一样,用我们自以为是的话语与价值标准定义他人、塑造他人。
可能水缸里真的没有水,也没有什么小朋友掉进去,司马光做的,不是救别人,而是救自己。
父亲的话语,他人的期待,就像永无歇息的阳光,普照着灼烧着阿豪的每寸肌肤每个日子,要求他永远身在光明、面朝光明、走向光明,没有阴影可以歇息,甚至连自己的阴影也没法保存。
因为在父亲的话语中,在母亲的认知中,在他人的想象中,阿豪就是这么优秀,这么完美,没有阴影,完全走在“正轨”上,他的命也应该是好的。
所以找不到阴影的阿豪只能选择自杀,选择走向不一样的光明。
墙上投射的光逐渐被影子遮挡,象征着他生命之光的黯淡结束,但影子的增大也象征着他选择靠走进无尽的阴影拯救自己,他正走向的光也是温和的适宜的而非如阳光般炽热。
母亲通过儿子的遗言看见了儿子的阴影,但父亲阿文没有,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权力话语当中。
另一边,待在辅育院的阿和,在哥哥去世后才终于有机会暴露自己的内心。
他拉着装餐板车下斜坡,下滑的板车推着他往下走,他必须顶着它防止车上的饭菜洒落。
多种情绪的积压就如同这下坡的板车一样,不停地把他往下推,正如父亲口中他一直走着下坡路的命。
他终究是忍受不了,克制不了,一手放开板车,任由它往下冲把饭菜泼落,自己跟着在操场上狂奔,不断地嘶喊,不愿再受束缚,让自己的情绪得以释放。
接着他便被关进心理审讯室。
审讯室通体是个全绿色的正方形小房间,唯一的光源是侧顶上的窗户透光,在冷色调与暗黄色滤镜的调节下,整个空间呈现出压抑、衰败与死气之感,与原本绿色所代表的生命力与希望截然不同。
就如库布里克在《闪灵》里给237号房间的浴室的墙壁选用翡翠绿色这种不常在建筑装饰里使用的颜色,违和诡异的墙面颜色大大加强了浴室这一封闭空间的恐怖感,这属于烘托气氛的运用。
而在《阳光普照》里心理审讯室的这场戏,黄绿混合的狭小空间则是对主人公阿和多种情绪混杂、长时间压抑无人理解的内心世界的外化。
穿过窗户的阳光侧着打在阿和身上,形成黑白相接的阴阳脸,象征着阿和处于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带,也反映出他复杂、多样情绪的内心。
从小阿和便不如阿豪,不够优秀的阿和不仅仅得不到家里阳光的照耀,还背上烂人的骂名。
阿豪越优秀,阿和就越讨厌阿豪,因为哥哥的优秀夺走了阿和作为一个儿子应有的关爱与照顾,他就只能靠小时候赖在自行车后座上不下来争取一点点独享母亲的爱的机会,来获得那一点点被阳光普照的机会。
当听到哥哥自杀了,阿和第一反应是解脱与喜悦,他再也不用担受对比带来的批评与对他失望的指责,他终于有机会得到阳光的普照。
但接着的是庆幸,因为他不是阿豪,他没有被父权话语和他人期待逼死在“正轨”上,他还活着。
但更多的是担忧与无望,他成为了家里唯一的儿子,但他不是阿豪,他能承受得起阳光的普照吗?
就算他日后走出辅育院回归家庭回归社会,面对准妻子小玉和意外诞生的孩子,他不得不改变自己,要变好,但他知道自己再怎么变也没办法变得像哥哥一样好,那他还会得到阳光吗?
记起阿豪安葬会上父亲看着自己那无奈痛苦的眼神,出去后该怎么面对父亲?
他终究不还得在自己的阴影里过活吗?
最后就是作为亲人的哥哥离世该有的悲伤。
多种情绪的堆积逼迫阿和说出心声,让我们看到另一个活在父亲话语伤害下的儿子,那是一种长期处于阴影中的伤害。
幸好,阿和在院友合唱的《花心》中,沐浴着阳光,出院归家,担起自己的家庭责任,外出打工。
虽然轨迹出错过,但起码现在方向是对的,阿和力所能及地朝着光明的方向走去。
但沉浸在自己权力话语的父亲阿文却不肯与小儿子和解,有碍于面子,碍于期望的失落,更多的是碍于多年来一直未有把阳光给予阿和现在该不该给予,还有怎么给予的问题。
所以他决定逃避,决定像曾经那样放任不管,搬到驾校去住,仍然沉浸在自己的话语当中。
最终,一天夜里,阿文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巷子里,一直心心念念的大儿子阿豪从巷尾走来。
这场戏是我认为全片最动人的段落,也是我最喜欢的段落之一。
阿豪还是穿着那一套白色短袖白色长袖衬衫配黑色长裤,干干净净,带着阳光的笑容从阴影里走出来,在没有阳光的黑夜里,平和地陪父亲走上一段路。
“爸,我前几天有回家里找你?
”“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是来看你啊。
”最后,阿豪停在了一个射出光亮的巷子口,从这里回去,要与父亲告别。
阿文一下子惊醒,与阿豪跳楼时一样的紫色天色照在阿文的脸上,他走到外面,黑夜把练车场笼罩成紫色,地面与天空因同色连在一块看似一望无际,地面的积水倒映着数不胜数的雪糕筒,它们橙色的外表在一片紫色中格外抢眼,仿佛是几十座大海里的灯塔。
阿文走进练车场,走进阿豪的这个紫色的阴影世界,左顾右望,寻找起自己的儿子。
根据这一场戏在光影颜色上与阿豪跳楼那场戏的相关性照应,上一场阿文梦见阿豪的戏不仅是阿文的梦境,更多的应该是一种超现实的生死世界交接的时空,阿豪的灵魂以梦境的形式与父亲取得联系,不仅仅是来看望父亲,还是把父亲带到小巷,为阿文与阿和的和解创造契机,因为下一场戏就是阿文在寻子无望后意外地在便利店见到打工的阿和。
尽管已经逝世,在那超现实的虚幻时空里,阿豪还是原来的那个活在大家眼里的阿豪,还是那么优秀,还是把好都给了别人。
这整场戏主要采取全景背拍,打光只有巷子里的路灯,整条巷子布满阴影,走在这条巷子里的阿豪也正如愿自在地活在阴影下。
尽管如此,但在阿文的想象中,阿豪永远是那个向着光的存在,正如他最后还是停在了那个充满光芒的巷口,可以说这是阿文对大儿子始终抱有的期许,也可以说是阿豪在照顾仍然沉浸在自我话语里的父亲的想象。
回到现实的阿文走到梦里出现的小巷,三次回头,多次在巷子两旁房屋的门口驻足,希望自己的大儿子真的能够回来。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铭心地意识到,他现在真的只剩下阿和这么一个儿子了,他能寄托自己期许与爱的也就只有阿和了。
这也促进了两人在下一场戏的和解,而两人的和解更多的其实也是阿文自己与自己的和解,他要下定决心把阳光照向阿和,只可惜他始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阳光到底有多热辣。
接下来就是三年后,阿和打开洗车店的铁闸门,店外深红色的灯光一下子将他笼罩,象征着巨大危险的来临,这种危险甚至有可能是血光之灾。
而门外则是刚出狱来找阿和的菜头,电影由此进入第三幕。
出狱后的菜头选择继续从事黑色工作,并接二连三地找阿和的麻烦。
阿文担心难得重归正道的唯一的儿子再次偏离正轨,便主动出钱帮儿子剔除麻烦,每天在阿和工作的地方守候,监管着阿和,提防着菜头。
这里与上文提到的阿豪走出国文课教室时通过摄影机在场营造的监视感相同,同样都是父亲阿文父权话语的管制,因为阿豪从小优秀,从小便走在父权话语下的正轨上,所以他的监管是无形的、是精神的、是意识形态上的、是阿豪自知但无法摆脱的。
而阿和却时时处在脱轨的风险当中,所以他受到的监管是父亲实体看管,是有形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是阿和不自知的。
因此,当那天夜晚菜头找上阿和帮他交货取钱时,他用他的父权话语再次定义了菜头的命,用他的宿命因果论宿住菜头的命。
他一脚油门上去,把菜头撞晕,并把他拖进草丛用石头砸死。
司马光用石头砸水缸自救,阿豪借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向他人揭露内心也是一种自救,而阿文用石头砸来杀人。
正如上一个空镜头一样,刚刚露出阳光的太阳马上又被乌云遮蔽。
菜头为阿和着想不在车里吸烟,做了这么一件向好、光明的事却永不得善终。
因为本片的话语权掌握在阿文手上,决定向谁普照阳光的唯一太阳就是阿文。
他用他的话语定义菜头就是一个黑小子,就是一个走在歪轨走错方向的人,他的宿命就该遭到各种惩罚后果,他就是个别人家没管教好的向黑的儿子。
所以他动用私刑,了结了菜头的生命,就像他三年前对被砍的黑轮一家毫无歉意毫不关心,在道德上就给黑轮判了死刑,就因为黑轮也没走在他所定义的正轨上,也是个别人家没管教好的向黑的儿子。
后来,阿文在阳光普照的山顶上向妻子袒露自己对阿和的付出,清点自己爱阿和而给他的帮助。
耀眼的太阳就是父权话语逻辑里的他自己,炙热的普照大地的阳光就是他自以为的对儿子热烈的爱。
妻子听完嚎啕大哭,动手就要打他。
这是本片的深刻之处,掌握话语权利的父亲不是不会意识错误,不是不会改错,而是他们一切的行为都是在完全陶醉于父权话语逻辑里进行的,是施害者对伤害本身的不自知、对施害者身份的不自知,话语权利不变,他们就永不会变。
阿文只会苦恼于自己对儿子的帮助够不够,自己对儿子的关爱有没有被妻子发现,儿子有没有按照自己的规划自己的期待去走,完全把杀人行为当成清除麻烦的一个手段,应该是正轨重要组成成分的优秀道德感被他的自我感动完全抛在脑后。
他以为他在引导阿和走向和阿豪一样的光明,实际上他在给阿和盖上他不自知的罪恶的黑暗,让原本便成长于灰色当中的阿和沦为了永远夹在灰色中的那一个,他不可能成为阿豪那样的“白”。
在他强大的自我陶醉的父权话语之下,他已杀害了两个儿子,那作为他小儿子的阿和日后的宿命又会是如何呢?
最后,母亲坐在阿和骑的自行车的车后座上,看着驶过的景象,体会到阳光打在脸上的斑驳树影,终于明白阿和小时候追求的那一点点有阳光普照的感觉。
进一步了解了阿和的母亲,又会不会影响父权话语要求下阿和的宿命呢?
《阳光普照》到最后也没有给出应对父权话语伤害的方向,这就刚好对应我们的现实。
小时候,我们个个被迫去做阿和。
长大了,成家了,我们自己却不自觉地成为了阿文,催赶着自己的孩子成为阿豪。
现实中又有多少个人能避免呢?
开头惊悚,随后发展中规中矩,直到那极其意外的跳楼,让全片气质断然升华。
观众和故事里的人一样意外,忍不住问:Why!
直到你抽离情节细节,才会明白这就是现实中抑郁者的面目和遭遇。
故事中家庭里其他的各种痛,也都是切开了给观众看,有人会觉得太满,有人会感同身受。
父母总会觉得自己做得够多了,但往往是某些方面做得过多,而另一些方面远远不足。
父子在全家门口和解本可以是一个带有些许希望的结局,殊不知下半部drama还未开始。
最后情节有些狗血了,但整个故事里一家三口连带周边的人物,甚至菜头,都是真挚而非脸谱化的。
菜头这个角色真是阴魂不散,令人又恨又怕,却又能理解他心中的不忿。
父子俩演得真好,驾校演讲都能这么感人,暴躁乖张的弃儿也能这么令人同情,可惜母亲和小儿媳表演不稳定。
摄影也有和故事结合的独到之处,比如来开罚单的员警倒影。
比如感化院送别的那首《花心》。
连幕后照都有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的神韵。
最后的一丝温暖也不是什么大和解大团圆,生活总是要磕绊地继续。
相比起来港片鸡汤流如“岁月神偷”之类真是矫情造作。
后面的部分还是显露出了太明显的“创作”意图,这样风格的片子更应该以旁观的姿态,任其自然流动,不需要解释太多,有些事也不必知道来龙去脉。
强行文艺made me sick.
好无趣 说这部戏可以作为许光汉挺直腰杆的履历的人 真的太宽容了……他也就演了个寂寞 脱离李子维 他谁都不是
节奏太差看不进去,可能因为恋爱了吧,不食人间疾苦了。不过我喜欢哥哥那个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给我一种白夜行和悲伤逆流成河的感觉,这俩小说都挺讲阳光下的阴暗面。
演员僵硬,好烂啊。
节奏太慢了我不行
情谊地久天长,人生阳光普照。的确很台湾版《地久天长》,但在故事编排和处理上不及前者,各有优劣,都差口气。
除了她没人知道我对这部黑马影片影期待有多高。仰视着金马给它的奖项,前年[大佛plus]打下的口碑,抱着几乎全盘认可的心态观影,结果整个心理感受就是半坡起步却手刹嘎嘣坏掉的满载卡车,一路狂退,最终跌落谷底,还主动放弃了自救。本来开篇的画面潮湿中带着宝岛另类的唯美,大有[台北车站的聚会]之感,还心有戚戚焉,第一分钟冲突之干脆,配以间离的音乐,更有种时捡到[发条橙]这块宝的快感,不禁对整片充满了期待,可自从那个女人领着小玉进了阿和家,片子就成了一锅肥皂剧,最令人气愤的是传达的价值观:儿子犯了错,各种圣母都甘愿牺牲自己来救赎,如果亲情上遇到什么解不开的结,那就用暴力来解决……反正看完我没被阳光普照到,反而想拿起黑伦伯伯的粪枪冲上金马评委席。
仅有一个概念,剩下的不讲逻辑往里塞,钟孟宏还是那么拔苗助长。情感的传递都来自于点,而非面,几位主演都演得挺好。
暗黑版是枝裕和。环环相扣,娓娓道来。台湾电影的确擅长解剖挖掘家庭关系。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丧钟就为你而鸣。两次戳中泪点,阿和突然得知能够出狱(管教所)时同学(狱友)齐唱花心;父亲梦到阿豪然后立刻去那个巷子。阿豪说司马光砸缸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发现那个藏在阴影里的自己。现实却是阿文举起石头砸向不断惹麻烦的菜头。难道只有我觉得菜头是去pee顺便抽根烟吗?
"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愿意,让梦划向你心海,花瓣泪飘落风中,虽有悲意也从容,你的泪晶莹剔透,心中一定还有梦为何不牵我的手,同看海天成一色,潮起又潮落,潮起又潮落,送走人间许多愁"..... 这是只有华人才能感受和理解的华人家庭的痛。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浪费了两个半小时去确认开场十分钟的预判,没想到对社会议题和底层状态做的描摹从始至终的贫瘠与直白。用拙劣的戏剧结构去完成家庭书写,丝毫没有侯杨蔡李任何一位的准确与锐利。比《沦落人》更差,在情节剧模式上,也根本不敢有任何突破,比如做《血观音》那样极端的风格化。但最后就突变成阳光下的罪恶之家,还用阳光普照去抵达极不相称的弥合和消解。人物也比《大佛普拉斯》要僵硬不少,情绪发泄和王超一个水平。最可惜的是林生祥的配乐,降格成为煽情的附属品,充当生死之间的强硬转换,甚至一定程度上破坏影像本身的力量。《谁先爱上他的》至少提供一种娱乐性,《阳光普照》就只剩下一堆扁平的景片了。这根本不是台湾电影的未来。对坏的好电影,我们应该更残忍一些。同意《电影手册》当年给钟孟宏贴的标签:伪文艺。
台湾真是什么都文青 既不解决问题 也提不出什么先进的想法 也没有什么深刻的反思 怪不得可以用爱发电。PS. 演父母的演员可一点点也不像社会中下层,感觉随时可以朗诵诗词以及开个画展 就离谱🤷🏻♀️
太长了
不知所云
难以相信这是金马最佳,这种糟糕不是批评《寄生虫》太过结构主义的糟糕,而是最基础层面的,人物断片毫无逻辑,情感线(如果还能称得上线)虚浮造作,两个半小时看得我脸都垮了。
可怜的菜头
父亲对菜头的反转比较赞。其他的我已经麻木了。 片尾那合照风格很是枝裕和。
生命必须有裂缝阳光才能照进来!这部电影的一家人除了结局都没同框过!
有几场戏拍得极好,但很多时候又很拖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