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耿军的电影拍的是“关系”,包括人与人的关系以及人与时空的关系。
在关系之中,他窥见一种永恒,即:人永远会被其所在的时空囚困,但在这份困顿里,也有实实在在的人情。
《东北虎》同样如此。
它和耿军的大部分前作一样,拍摄于鹤岗,取材于鹤岗。
导演耿军,黑龙江省鹤岗人。
鹤岗是东北的一座小城,这里盛产煤炭,又名“煤城”,如今已经没落。
它最近一次出名是因为超低房价,引来全国的躺平青年们来这里安家。
而我对它最深的印象是每到冬天,下午三点半以后,这里的天就全黑了,人们早早吃过晚饭,等待明天。
随着第六代导演把一个个“本地青年”的故事搬上大银幕,贾樟柯的汾阳,王小帅的贵州三线厂区,路学长的后现代北京……都变得鲜活而立体。
如今,因为耿军的出现,这份长长的名单里又多了一个鹤岗。
与前辈导演相似的是,在耿军的电影中,鹤岗同样不是背景板,而是重要的角色。
因为这个空间本身已承载了太多的意象。
那里有时代的遗迹,有黑煤和白雪组成的极致景观,也有失序的亢奋在此地燃烧后留下的余烬。
耿军不断把镜头从人的身上移开,对准荒凉的土地、远处的煤山、白雪皑皑下的荒草以及破败的厂区,那也并非叙事的闲笔,而是表达的重音。
《东北虎》耿军镜头下的鹤岗。
这里太适合拍电影了,甚至在故事开始前,所有情绪就已经备好。
那注定是一个关于失败、关于困顿、关于无力的故事。
但在一片惨淡与灰败中,耿军的电影又并非是一团纯然的漆黑。
应该说,他电影最动人的地方,就是总能从满目绝望中,升腾起一股活下去的蛮力,结结实实地打在你心上,让你觉得哪怕就这么时常糟心、偶尔开心地活着,似乎也挺好。
从这个角度讲,《东北虎》就是东北版的《活着》。
但它绝不像《活着》那么苦大仇深,而与此同时,它也并不轻佻,并不嬉皮笑脸,而是有一种恰如其分的豁达,是对生活的种种不可理喻,报以几声干涩而释然的笑。
02耿军电影里的人,不同于其他作品中常见的东北人形象。
在他们身上,看不到赵本山式的农民的狡黠,也看不到沈腾式的底层草根的圆滑,相反,他们是一群极其笨拙的人,在这个大多数人只能做失败者的时代,他们既没有能力去做金字塔尖上的少数人,又不愿把最后一点尊严也一起输掉。
他们要脸儿,所以才活得憋屈,活得拧巴。
无论是《青年》里为一段输给物质的爱情而自我毁灭的混混儿,还是《锤子镰刀都休息》里抢人财物却把买给孩子的玩具枪还回去的劫匪,或是《轻松+愉快》里,永远逮不到窃贼却依然执着地守在田野里的护林人……这些一身缺点的小人物,内心却有着朴素的道义观。
《轻松+愉快》曾入围第54届金马奖最佳剧情片奖。
这也是耿军电影最打动我的地方。
《东北虎》亦如是。
片中的三位主角全都是生活的loser。
美玲挺着大肚子,发现丈夫徐东已然出轨;徐东的生活一团糟,养的狗还被马千里给吃了;马千里投资失败,欠了一屁股债。
这一条绳上的三只蚂蚱,穿起了一笔罗圈账。
而“寻仇”成了他们的一致动作。
可是,在寻仇的最后关头,他们又都放下了仇恨,选择宽恕或和解。
美玲一路追查丈夫的情人,甚至以下毒相逼,但在她自导自演的“鸿门宴”上,她却不打不骂,以近乎体面的方式终结了婚姻的闹剧。
马丽饰演美玲。
徐东找马千里要说法,在举起榔头的一刻,他得知马千里的遭遇而罢手,因为他觉得:“他(指马千里)都已经被生活干成这样了,不差我这几下。
”马千里投资的工程黄了,欠下巨款。
可他一天也没想过逃跑,而是继续窝在自己那间破房子里,白天出去讨债,晚上又被亲戚们追债。
在彻底无望时,他也曾想着一死了之。
但最终他活了下来,不仅因为徐东的宽恕给了他一点安慰,更因为小二——这个只有不到3000块钱存款的无业者,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他送去了一兜炸带鱼、一只风筝和500块钱。
熟悉耿军电影的人都知道,小二这个角色不止一次出现他的电影里,而且都是以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的身份。
于是《东北虎》中的这一幕“雪中送炭”瞬间便有了更为超越的救赎意味。
只见远景镜头中,白雪覆盖的荒原一望无际,马千里向前追却怎么也追赶不上,他大喊着:“你住在哪?
我要怎么找到你?
”而小二的身影几乎不见,只有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在哪,我会去找你的。
”
章宇饰演徐东,张志勇饰演马千里。
那分明是极富宗教感的时刻,似乎在诉说某种信仰的力量,但我更愿意把它理解为一种现实的存在,一份实实在在的人情——或曰人之常情。
这份人情没有多高尚,也没有多超越,却极为可贵。
它就是当你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时,抽象的仇恨得以消解,而同理心再次发挥作用的时刻。
也正因为这份朴素的人情,使得美玲没有走向彻底的决绝,徐东没有痛下狠手,马千里没有自我了断。
他们带着残缺的身心,回到各自疲惫的生活里,继续过着并不如意却仍然有个支点可以支棱起来的日子。
这也是《东北虎》在一片废墟之上,为我们立起来的一扇通往宽容的门。
03耿军说过,他想用《东北虎》这部电影来探讨究竟是仇恨的力量大,还是宽容的力量大。
那么很显然,导演给出的答案是后者。
而在我看来更重要的是,这份于己于人的宽容,是建立在一种更普世的理解之上的。
换句话说,它并不是因为我有多高贵,我才宽容了你。
恰恰相反,它是因为我意识到我之卑微,正如你之卑微,于是才有一种平等的体恤,一种宽慰后的原谅。
美玲要找丈夫的出轨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耿军电影中的主角都有这样那样的道德瑕疵,无论是《青年》里的混混儿,《锤子镰刀》里的劫匪,《轻松》里的骗子们,还是《东北虎》里的出轨丈夫、欠债老赖……他们全都是世俗意义上的“悖德者”。
但耿军想问的是,难道只有道德圆满的主角,才配获得一种宽容吗?
事实并非如此。
正如我很喜欢《青年》里的一个情节,跑路多年的青年回到鹤岗,从朋友嘴里听说,当年为他出头的哥们儿先是残了,后来死了。
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沉默片刻,指着桌上的包子说:“你快点儿吃,别凉了。
”那位朋友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镜头始终对着他们,没有任何谴责,有的只是静静的注视。
在那份注视里,我们读出一种温柔。
《东北虎》是耿军第一部登陆内地商业院线的电影。
应该说,耿军的电影从来都在建立一种“去道德化”的表达。
他要说的是,道德并非获得宽容的必要条件。
换而言之,恰恰是因为我们理解了人世有许多无奈、不得已,以及太多没法简单用道德来衡量的时刻,宽容才成为一种可能。
04从《青年》到《轻松+愉快》再到《东北虎》,耿军完成了两次自我升级。
一次是美学上的,一次是剧作上的。
美学上,他从早年DV时代的半纪录式影像,升级为了一种更具自觉意识的影像风格。
尽管很多人把这套风格说成是罗伊·安德森的“鹤岗化”再现,但我觉得,这样类比未免过于潦草。
罗伊·安德森曾凭《寒枝雀静》获得第71届威尼斯影展金狮奖。
诚然,两个导演都热衷于用固定镜头拍摄“城市景观”,也都爱以不刻意的方式制造“冷幽默”,他们电影中的人物也都是木偶式、机械式的状态……但在这些表面美学的相似之下,两位导演铺就的底色又截然不同。
罗伊·安德森的电影关于死亡,关于永恒的静默,所以他通过低饱和度的色调以及把演员面部涂白,来渲染一种肃穆感,仿佛每一幕都是不期然的葬礼;而耿军的电影关于生存,关于枯草一般的生命力,也关于人情冷暖间的一丝微薄光亮。
正如《东北虎》里飞向高空的“红色风筝”所预示的那样。
剧作上,《东北虎》无疑比前作更具野心,也更为工整。
这也是耿军从一个地下导演向地上迈进的必经之路。
但很遗憾,这也是《东北虎》最让我失望的地方。
它太僵硬,太匠气了,从美学到剧作都处于导演强大且自觉的控制下,但也正因不够放松,用力过猛,耿军之前电影中最朴素的动人反而被削弱了。
其实《东北虎》和耿军之前的作品都在讲述同一个寓言:鹤岗就是一座动物园,每个角色都是囚禁其中、徘徊不前的动物。
只不过《东北虎》将这一寓言做了更直白的阐述。
《东北虎》里的东北虎。
所以也很容易理解,为什么耿军一直在通过凝滞、疏离的影像来营造一种间离效果,为的就是把观众隔绝于“笼外”,旁观这些动物的日常。
那么这套做法之所以有效,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之前的作品里没有明确的“故事”,也就是说,主角们是无所事事的,他们真的像患上焦虑症的动物一样,来回踱步,自虚脱之中显露一种无力。
这也使得旁观成为一种精神空虚的见证。
但《东北虎》却有着明确的故事,于是主人公也有了明确的动力,这也使得观众的注意力发生偏移,更靠近了故事的前因后果,远离了人的精神状态,于是韵味也就在这种顾此失彼里,渐渐变淡。
当然,这是和耿军自己比,要是和其他国产片比,《东北虎》还是一部颇为难得的作品。
特别是在当下的大银幕,充斥着各种虚伪的正能量和矫揉造作的毒鸡汤,《东北虎》展现出的“真性情”,就更显得罕见,进而宝贵。
至少,它还在提醒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不幸和无奈才是生活的主旋律。
在命运和生存的大问题前面,我们都像婴儿一样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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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太高深,还是这届观众不行?
我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地铁,抵达一家偏僻的电影院看完后,我还是倾向于是电影本身的问题。
早在去年上海国际电影节,这部得奖新片被小范围热议,面临一票难求的盛况。
然而,时隔大半年上映,它却面临方圆十公里近乎没排片,上映至今评分直线下降,连1500万票房都没有(估计2000万都悬)。
《李茂扮太子》这样豆瓣4.1分的电影都快逼近4亿,讽刺的是,一部得了大奖的电影无人问津。
《东北虎》去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获得了金爵奖,这是24年来华语片第4次拿到该奖,评委会称本片为“用象征性的喜剧手法,表现了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和对未来的向往”。
也许文艺片为了多吸引观众,预告片基本都得剪成类型片——欢快的配乐,轻快的节奏和马丽标志性的东北嗑,这确实像是一部东北合家欢喜剧。
得奖+喜剧+熟悉的演员(马丽和章宇)。
如果你因此想买票进场放松一下,恭喜你,你上当了。
类型片的预告,实质却是部彻头彻尾的文艺片。
毕赣《地球最后的夜晚》暴的雷,这次发生在《东北虎》身上
本片的导演叫耿军,圈内人都知道他是一位独立电影导演。
履历很丰富:入围的:剧情长片《烧烤》入围南特三大洲电影节新电影单元及鹿特丹电影节未来电影单元,剧情长片《青年》入围罗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得奖的:2014年以剧情短片《锤子镰刀都休息》获金马奖最佳创作短片,2017年《轻松+愉快》获得圣丹斯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并获第54届金马奖最佳剧情长片、最佳导演奖等四项提名。
然而大部分电影没能公映,一直处在半地下的状态,至今可能就评委和少量观众看过。
这样一个导演拍出来电影,可想而知,他就不会走寻常路。
本片主要角色包括一个出轨的男人徐老师(章宇 饰)、一个怀孕的女人(马丽 饰)、一个精神病的诗人(徐刚 饰)和一个破产的商人马老板(张志勇 饰)。
故事线索分两条:一条是破产马老板和债主的吃了徐老师的狗肉,徐老师为狗报仇。
另一条是妻子发现老公徐老师出轨,于是开始抓小三。
自身难保的马老板无钱归还,怀胎数月的妻子找不着小三。
复仇+伦理,血与欲,戏剧冲突出来了,它其实可以拍成一个正常的类型片故事。
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本片重点不是在讲故事。
恨不得倍速播放的缓慢叙事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叙事,这些都是直接劝退观众的地方。
演员部分,除了章宇和马丽,其余演员大多数是导演的发小。
亟待转型的马丽,这次不演普通喜剧了,而是演起了更高级的黑色喜剧。
可是看完全片,你不会意识到这个角色有什么记忆点。
这种遭到不忠背叛的妻子,本应该有很复杂的心理活动,对丈夫的爱意、醋意和恨意,都可以通过演员有层次地展示。
然而马丽全程如同面瘫,自始至终都耷拉着脸。
如果不是电影反复强调他们是夫妻,我都无法辨认出来两人的这层关系。
作为女主角的她,给人的印象还不如配角郭月来得深刻。
这位凭借《女导演》《路边野餐》被人注意的女演员,一直文艺范十足,用着自己的天性感受角色。
《东北虎》中郭月扮演的小三,其俏皮灵动,反而让观众更认同她与男主角的这层不伦关系。
如果两个角色戏份相当,但观众却更认同这一方,这无疑说明了另一方角色塑造的技不如人。
当然,也不能太苛责马丽,导演没有花太多的笔墨在两人人物的建构关系上,自然就压缩了她表演的空间。
《东北虎》既不着重常规的叙事,也不着力于常规的人物塑造,反而是一些匪夷所思的闲笔一大堆。
比如电影里插了一小段吆喝卖诗的桥段,你很难说得清楚插这么一段的功能。
塑造人物嘛,好像也不是;讲故事嘛,又跟主线没关系。
电影里还有大量这种意义不明的段落,充斥着各种荒诞的无意义。
而这种无意义,似乎是为了点缀电影的舞台:鹤岗。
鹤岗是中国黑龙江省的一个地级市,面积仅1.4万平方千米,它曾经是一个能源工业城市,但就像东北大部分城市一样,上世纪90年代之后发展陷入了停滞。
这几年在自媒体的报道下,它成了一个网红城市。
其极为低廉的房价(平均两三万一套房),吸引了不少人前去“隐居”。
这个十八线小城市,基本是半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破败萧索、人烟罕至、寒风刺骨,这是电影所呈现的鹤岗景象。
这是不是真实的鹤岗,外人无从得知。
但作为鹤岗人的导演,选择奇观化自己的家乡,凸出展示家乡没落的现状。
这样的空间处理,更像是人物心像的投射。
很多人称耿军的电影像瑞典的罗伊·安德森,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他们致力于刻画凋敝城市的底层人物疏离的内心。
《东北虎》里面的角色,无不是失意的中年人。
他们跟家乡的相似之处都是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心灰意冷。
个人失意与城市的失意交汇在一起。
这座城市与生俱来的疏离和隔绝感,使置身于其中的人,如同困于牢笼的东北虎。
东北虎作为电影中重要的意象,电影中出现了好几次。
首次出现于电视新闻的报道中,动物园里的东北虎19岁生日,受到当地的祝贺;第二次出现于主角到动物园观赏,隔壁一位长辈正告知孙子要保护动物,因为保护动物,就是保护人类;最后一次则是片尾曲,二手玫瑰演唱的《老虎十九岁》。
其中的象征意义很明显了,被囚禁的东北虎指的正是鹤岗这一群虎落平阳的中年人。
他们就像在动物园里被驯化老虎,失了势,最终只能欺负狗和被狗的主人欺负。
导演为了表现人的这种“虎”化,安排了大量吃东西的桥段。
《东北虎》就像一部吃播的vlog,每隔十分钟都得吃东西,吃橘子、狗肉、榴莲、鱼、蛋糕......吃作为一种人的生物性,被电影极力放大。
人在这部电影里被降格成了动物。
《东北虎》这个黑色幽默喜剧,内核固然是沧桑的。
可在沧桑之余,导演还是在兽性之上,注入一点人性。
徐老师和马老板的狗肉之仇,就这么糊里糊涂和解了;他和妻子的感情纠葛,也不知为何得到了原谅。
主角徐老师在结尾处提到自己19岁那年得了一场重病,幸好后来康复了。
恰巧,电影中的老虎也是19岁。
电影中一切的危机,最终都大病痊愈。
荒诞吗?
确实,观众都不知道故事如何开始的情况下,就这么结束了。
可信吗?
放在东北这片土地上,很多难以宽慰的生活破事,似乎最终都能被心胸宽大、生性乐观的东北人宽恕。
“我们一起庆祝今天,明天也可有意思了”成了电影结局升华的一段话。
论立意,这部观影体验不佳的《东北虎》固然有其可取之处。
本片真正的主角也许是鹤岗这座城市,里面的群像戏为了体现拟人化后的城市五官。
然而,这样的五官是脸谱化的。
不知道是不是从《钢的琴》和《白日焰火》开始,东北慢慢成为了各大猎奇事件发生的场所,故事背景必然涉及下岗潮,人物状态必然是萎靡落魄,冰天雪地来透出冷暖自知,以此来呼应这片土地的时运不济。
这样的形象设计虽然很有戏、很成功,看一两部也很新鲜。
但当所有创作者都这样去塑造东北,久而久之,必然会落入到审美疲劳。
真正的东北应该是多重面向才对。
如果一个导演致力于书写这片土地,本该有心呈现它被遮蔽的一面,让它的面目更多样化。
既然目前已经有太多影视作品如此书写东北了,那还有必要再多一部去固化这种印象吗?
《东北虎》这种以“东北”为题眼的电影,在看似有乡土关怀的背后,其实是一种缺乏新意的人云亦云。
东北作为中国影视作品重要的舞台,难道不值得我们去展示这片土地上人各式各样被人忽视的面向吗?
讨巧地消费大众认知的固有形象,生产出同质化的作品,到最后,很可能只会流于影像的长河中,辨识不出它与芸芸众生的区别。
(声明:原文首发于“正点观影”,署名不同,但作者都是本人)
春节前南方最冷的一天,经历了一场奇妙的观影体验。
《东北虎》影片结构工整得像拿尺描了两条对称故事线。
一边是铁链锁门的农村,一边是人影全无的城镇。
一边是包工头欠债讨薪的法制进行时,一边是孕期出轨的饭后八点档。
一边是狗市上的秦琼卖马,一边是大金链子引发的你争我抢。
两边都有一个超出三界外的神迹显现。
——我们每个农村或城镇的街头似乎都有这样的一个神(经病),他们是阳光灿烂的“哥伦木”,是“树先生”,也是白鹿原上的“二豆”。
——在《东北虎》里,他们分别以一个精神病诗人,和一个傻子的形象降临。
两位尊者在街道和田野各辖一界,又在对方的世界里惊鸿一瞥,展示了超然物外的顿悟和温情脉脉的注视。
除了在文本层面,演员本身也是两条对称线,一边是著名演员马丽章宇,一边是导演的御用发小张志勇徐刚。
仿佛看到一边是保持真我的趣味,一边是欲拒还迎的票房。
把这两条线串起来的,是一条狗的意外死亡。
——这个线索相关的两个意象也是对称的,一边从人生伙伴到看家护院最后熬成了汤,一边是东北虎沉默地在动物园晒太阳。
具体的故事,说来说去无非就我睡了别的人,你杀了我的狗那点“破事儿”。
但是两者“互文”的形式感,就像一锅五花肉与土豆在乱炖中产生了化学反应。
加上雪中卖诗、路边砸车这样的配菜,倒入满铺剧情的音乐佐料,施以黑色幽默和名言金句的香油,再用沉默的镜头小火慢炖。
吃惯了爆汁鹅肝汉堡或薰牛肉三明治的人自然不知其味,但这个世界上有饥肠辘辘营养不良的人,很容易就把自我投射到大荧幕上。
仿佛看到一个“我”,推门进来对老婆唯唯诺诺,一个“我”推门出去被社会一拳打肿了眼眶。
两个“我”在漫天飞雪的派出所门前不期而遇,一个头磕地上,沉默着在路边摊喝上二两。
比锅里的化学反应更奇妙的,还有这次观影行为本身。
电影院和剧场似乎是现代少有的一种场所,可以让陌生人聚集在一起,举行一场有始有终的精神仪式。
大荧幕前里会产生一种神奇的气场,大概类似于教堂。
我们有时会被他人的笑声感染,有时感受情绪被彼此承担,有时独自欢呼慢慢噤声,有时又对周围的人冷眼旁观。
——除了电影本身与观众产生连接,这使得观众之间也产生了连接。
这种共同完成的仪式,就是电影无法被取代的一种魅力。
但是这次,我一个人举行了这场仪式。
走过空荡荡的走廊,路过角落的卫生间,走进黑漆漆的影厅,没有一个人影。
春节前这个冬夜里的影院只有一个观众,那就是我。
就像耿军导演的片子里一贯的那样,人老色衰和经济衰败让这个影院甚至没有充当背景的群众演员。
一个人闯入仪式场所,不带社交任务也没有娱乐目的,我难免想起兰若寺的宁采臣,山神庙里的林冲或者圣母院里的爱斯梅拉达,神经不由自主的放大。
我坐在座位横竖十三排交叉点正中间的那个位置上,感受着荧幕和音响制造出的巨大漩涡,立刻产生了深深的催眠的效果。
开始我还天真地计划,终于可以不顾影院的公序良俗,终于可以站着看躺着看边走边看倒立着看。
但是当贴片广告为我播完,影院的灯光为我变暗,放映机开业运转,荧幕在黑暗中逐渐亮起,我已经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就是在这样的仪式感里,让我自己独处,或者是让剧中的人物与我独处。
当有几幕,演员打破第四面墙,在巨大的荧幕上直视我的眼睛,甚至试图跟我对话。
我惊慌地环顾四周,仿佛从课堂上的睡梦里被叫醒回答问题,瞳孔放大,手足无措。
他们现在只等着跟我对话,而我,只能跟自己说话。
经历了漫长的120分钟,恍惚中走出影院,走过张灯结彩的大街行色匆匆的人,我回味着今天的体验。
对《东北虎》这样的电影,这样的体验还是仅此一次就足够了。
作为为数不多的,保持着个人趣味和独立审美的导演,不管别人怎么看,我还是希望有那些被他的特殊的气味吸引的人,聚在一个又一个影院,共同体验一种熟悉的味道。
如同希望帮助精神病诗人在大雪中卖出那八本诗集。
你说是为了这件事情变得有意义也好,但是如果我们都有二百块钱,过一个吉祥虎年,那就再好不过了。
《〈东北虎〉:冰天雪地中的黑色幽默与人性悲歌》耿军的《东北虎》宛如一颗独特的艺术明珠,在冷峻的东北大地上折射出人性的多面性与生活的荒诞不经。
影片以其浓郁的地域特色、深刻的主题内涵以及别具一格的黑色幽默风格,为观众呈现了一场既令人捧腹又引人深思的视听盛宴。
影片开篇便将观众带入了东北那冰天雪地的凛冽世界,寒冷的色调与萧条的环境仿佛是主角们内心世界的外在映照。
故事围绕着几个人物的命运交织展开,徐东这个角色极具代表性,他身处生活的泥沼之中,妻子美玲即将临盆,而他自己却在生活的压力与情感的纠葛里挣扎。
他与马千里之间因一只狗的死亡而产生的纠葛,看似荒诞滑稽,实则蕴含着深刻的人性冲突与无奈。
这种以小见大的叙事手法,通过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逐渐牵扯出人物背后复杂的情感网络、生活困境以及道德困境。
黑色幽默是《东北虎》最为显著的风格特征之一。
在影片中,我们看到马千里被追债的窘迫场景,他那夸张的应对方式与无奈的处境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人忍俊不禁。
而徐东在面对婚姻中的问题时,他的一些行为和言语也充满了黑色幽默的韵味。
例如,他与情人之间那种微妙而又尴尬的互动,在幽默的表象下隐藏着生活的苦涩与人性的弱点。
这种黑色幽默并非简单的搞笑,而是通过对生活中荒谬、无奈之事的放大与调侃,让观众在笑声中感受到生活的沉重与人性的复杂。
它像是一把锐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现代社会中人们的精神困境与道德危机,使观众在欢笑过后不禁陷入沉思。
影片中的角色塑造鲜活而立体。
除了徐东和马千里,美玲这一角色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作为一名孕妇,在面对丈夫的背叛时,并没有选择一味地软弱与妥协,而是展现出了坚强与果敢的一面。
她在影片中的一些台词和行为,彰显了女性在困境中的自我觉醒与反抗精神。
而其他配角,如那些讨债者、小商贩等,虽然戏份不多,但他们各自独特的性格特点和行为方式,共同构建了一个丰富而真实的东北小城社会生态。
他们的存在不仅为影片增添了浓厚的生活气息,也从侧面反映了社会底层人物的生存状态与人性百态。
在画面表现上,《东北虎》充分展现了东北地域的独特魅力与冷峻气质。
那漫天的冰雪、破旧的建筑、萧瑟的街道,都成为了影片不可或缺的视觉元素。
导演巧妙地运用镜头语言,将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压抑而又充满张力的氛围。
例如,在一些场景中,人物在广袤的雪地里行走,渺小的身影与无垠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暗示着个体在生活的洪流与命运的无常面前的渺小与无力。
同时,影片中的一些室内场景,如昏暗的小酒馆、简陋的住宅等,也通过细腻的灯光处理和道具布置,展现出生活的琐碎与真实。
从主题深度来看,《东北虎》不仅仅是一部讲述几个小人物故事的电影,它更是对现代社会人性、道德、家庭等诸多问题的深刻反思。
影片中的人物们在生活的困境中挣扎,他们的行为和选择往往受到欲望、利益、情感等多种因素的驱使,而这些因素相互交织、碰撞,最终导致了一系列荒诞而又令人深思的结果。
它让我们看到了在现代社会的快节奏与高压力下,人性的扭曲与变形,以及人们在追求物质与情感满足过程中所面临的道德困境与精神迷失。
同时,影片也通过人物之间的矛盾与和解,传达出一种对人性救赎与生活希望的微弱呼唤,尽管这种呼唤在冷峻的现实面前显得有些微弱,但却足以触动观众的内心深处。
然而,《东北虎》也并非十全十美。
在剧情的推进过程中,个别情节的转折略显生硬,使得故事的连贯性受到一定影响。
而且,影片在表达主题时,有时过于隐晦和含蓄,可能会让部分观众在理解上存在一定的困难。
但这些不足之处并不能掩盖影片的独特魅力与深刻内涵。
总的来说,《东北虎》是一部具有独特艺术价值的电影。
它以黑色幽默为外衣,包裹着深刻的人性主题与社会批判,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上奏响了一曲荒诞而又悲凉的人性悲歌。
它让我们在欢笑与泪水中,重新审视生活的意义、人性的本质以及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中国电影的多元化发展贡献了一份独特的力量,也让耿军这位导演在华语电影界留下了属于自己的深刻印记。
昨天周五工作日,忙里偷闲,溜出去看了这部耿导的宇宙新作,如同《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加愉快》一样,这部《东北虎》讲了另外一群东北中年人的中年“危机”敲开盆里缓冻梨冻柿子厚厚的一层冰,徐东的“破冰”之旅开始,看似拥有一个稳定的家庭,实则也禁不住狂野诱惑,发生一些男人都向往的美好事情,而面对家里的“红旗”,更多的是心里的依靠,沉默寡言,欺负桔子…虽然跟相处了10多年的狗的亲近甚于结发夫妻,也不得不在妻子快要生产前做出让步——把狗送人。
直到看到昔日爱狗只剩一张狗皮时,所有的情绪爆发,此时的伤感不仅有意思还很有必要“他比你愤怒,他的愤怒是真的,也可能全是技巧”看似滑稽荒诞的台词,背后却暗示了马千里的生活常态,无论亲戚们用何种方式上门要债,他都坦然面对,在计划好喝完三桶半白酒就了断自己的他也有梦想,看看大海,吹吹海风,感受一下暖和的南方,这个梦想太美好了,美好到只有东北的冻萝卜才能敲醒他。
“你比较复杂你先来吧”——马千里的伤感不惧复杂“你们文人是弱势群体”“我有精神病,这算不算优势”这当然算,诗人的优势能让校长在考虑开除他的时候略加思考,能在贩卖自己诗集的时候抱着烤地瓜袖手旁观,能在帮助徐东的时候理所当然的加上自我介绍,所以弱势群体的力量拥有无限可能,但他们更多的是力量如同困在笼子里的十九岁东北虎,没有同伴交流,没有吼叫,平淡度日,任人欣赏“你家有多少存款”“我家里没有存款,都是现金”“现金令人感动,你家里有多少现金”“三千多吧”“我欠你五百”,小二的出现,给这部灰突突的电影点了一抹红,他奔跑在田野里努力躲开马千里时,如同他的红色风筝一样,单纯自由,导演在介绍角色时说“小二就是小二本身”,听着十分感动,事实也是如此,小二这个角色在这三部影片中自由穿梭,像是一个平凡的路人,然而他最不平凡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始终如一,他有自己的精神世界,他的单纯,他骨子里的善良真诚,这些品质在他对自由发出向往时获得无限自由“他在帮我报仇呢”“那你也来吧”“我跟他方式不一样”三人酒桌对话,用一种荒诞的方式解决解决不了的问题,一只皮鞋从身后打架的酒桌飞来,徐东用筷子夹起皮鞋,笑了,荒诞之外更有荒诞“未来可好了,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随着徐东的目光望向天空,那只红色的燕子风筝高高飞起,或许是马千里在远处的冰场上放风筝,风筝上面挂着中年人面对的种种困境,马千里的欠款是否讨回,护士的是否开启了新的生活,徐东会和妻子继续保持安稳的家庭吗,诗人的诗集卖光了吗,有人用小二的梯子登高望远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解决,没有答案,而生活本身就是一部没有答案的习题,伤感,没意思
耿军的影像风格可以被概括为:冰天雪地的氛围,荒芜空旷的工业老城,人物动作和台词的迟滞。
这种风格不仅是对中国东北地区后工业时代景观的忠实呈现,更是在冰冷的外部环境与角色内心的孤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的镜像关系。
他的作品往往充满了黑色幽默,通过荒诞而克制的叙事方式,揭示出小人物在大时代变迁下的挣扎与无力。
耿军的电影人物大多处于一种被动和迟缓的状态,他们的生活缺乏明确的目标,行动常常显得迟疑而笨拙。
这种迟滞感反映出他们在宏大叙事之外的生存状态:被工业文明抛弃,又无法适应新时代的生活逻辑。
这种对于“时间停滞”与“空间荒芜”的刻画,成为耿军电影中反复出现的主题。
耿军将自己称为“寒带导演”,被他一同归为“寒带导演”的,还有他喜欢的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和芬兰的阿基·考里斯马基。
耿军和考里斯马基都反复表现着同样的地理空间,一个是中国东北的鹤岗,一个是芬兰的赫尔辛基。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与历史脉络下,呈现出一种跨越地理与语言的精神共鸣。
他们反复描绘的空间——中国东北的鹤岗与芬兰的赫尔辛基,已经不仅是简单的地理坐标或视觉风格的表象,而是成为了影像叙事中深具隐喻性与符号化的场所。
这些空间在全球化与后工业时代的背景下,承载着共同的社会症候:资源的枯竭、产业的衰落、人口的外流以及随之而来的个体精神的疏离与异化。
在耿军的电影中,鹤岗是一个被时间遗弃的城市。
曾经作为工业文明的象征,这座城市在资源被彻底消耗后迅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废弃的工厂、破败的住宅区,以及游荡在城市角落中的失业者与被边缘化的个体。
这种空间不仅仅是物理意义上的废墟,更是精神意义上的“非场所”(Non-place),它无法提供身份认同,也无法成为人们情感归属的载体。
考里斯马基的赫尔辛基同样弥漫着一种静止的孤寂。
这个城市在考里斯马基的镜头下,几乎成为了一座符号化的“孤岛”:冷色调的画面、极简的布景、荒芜的街头,人物在这样的空间中显得渺小而脆弱。
然而,这种静态的空间不仅是一种视觉风格,更是一种情感的拓扑:它象征着被时间冻结的生活状态,透露出一种现代性危机的普遍性体验。
耿军所说的“寒带电影”,这种寒冷不仅指地理气候,更是一种精神上的寒带,一种被现代性发展所遗弃的地缘政治空间。
在全球资本流动的浪潮中,这些地区因资源枯竭而被剥离出现代化的叙事框架,成为了历史的沉积物。
而耿军与考里斯马基的电影,则成为了这些空间的“见证者”,用影像重新赋予它们一种存在的合法性。
然而,二者在处理这种“寒带空间”时依然存在显著的差异。
考里斯马基的温情与克制,更多地展现了一种北欧式的宿命感以及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连结。
而耿军则更加直白地揭示了个体与社会之间不可调和的裂痕,以及现代性乌托邦叙事的破灭。
耿军与考里斯马基都擅长使用荒诞的叙事手法来解构现实的沉重。
他们通过一些看似毫无逻辑的情节设置,或者人物之间的冷淡对话及反应,将小人物的困境呈现得既尖锐又温情。
考里斯马基在这种荒诞中保留了某种理想化的可能性,哪怕是一顿简单的晚餐、一首老歌,甚至一个温暖的眼神,都能成为角色们暂时逃离困境的契机。
而耿军则将荒诞感进一步推向边缘,他并没有在文本中为自己的角色设置意义和价值追求,文本结构上也呈现出某种“碎片化”的特质。
他并不急于将叙事结构拼凑得完整有序,反而更倾向于通过零散的场景和碎片化的情节,捕捉人物在日常生活中偶然显现的瞬间真相。
这种叙事方式不仅强化了影片的荒诞感,也更贴合角色们所处的社会与心理状态。
耿军的人物更多为无业游民,他们游荡在后工业时代中国东北的废墟之中,被钢铁厂的锈迹、废弃的矿坑和寒风凛冽的街道所包围。
他们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明确的生活目标,靠坑蒙拐骗、投机取巧聊以度日,沉浸在一种无望而荒诞的日常中。
这些角色常常在嬉笑怒骂之间展现出人性的脆弱与挣扎,他们的存在像是被时代抛弃的尘埃,在寒冷的风中四散飘零。
《东北虎》源于耿军十年前的个人经验:一个大年初二的鹤岗车站,朋友徐刚为一只被吃掉的狗踏上复仇之旅。
这场带有林冲风雪山神庙意象的荒诞叙事,成为影片叙事的情感原点。
耿军惯以具体的人物与画面为基点,衍生出错综复杂的叙事网络。
影片中的复仇者、讨债者和侦查丈夫出轨的孕妇,三者共同构成了一个被困者群像:债务、仇恨、婚姻危机,成为各自的牢笼。
而动物园中那只被囚禁十九年的东北虎,则是这一切的具象隐喻。
债务循环、复仇无果、婚姻危机——耿军在这些日常片段中揭示了后工业时代东北的存在困境。
影片通过冷峻的现实主义美学,将碎片化的个体经验编织为具有象征意味的集体寓言,勾勒出荒诞与无力交织的生命图景。
正如耿军所言:“我们都是被困的人。
”面对《锤子镰刀都休息》,则无法忽视它富有强烈隐喻意味的片名。
这一标题直接指向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象征——锤子与镰刀,这两个符号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代表着工业劳动与农业劳动的联合力量。
然而,“休息”一词却揭示出一种深刻的历史性断裂与现实困境:在后工业时代的中国东北,锤子和镰刀不再挥舞,劳动者的生产活动停滞,阶级力量被瓦解,劳动主体被抛入一种无所依附的漂泊状态。
影片中三名怀有“恶劣倾向”的边缘人物因共同的欲望结盟,却因内在的软弱与犹疑而陷入失败。
这种失败不仅是个体层面的道德缺陷,更是结构性困境的显现——在资本与信仰双重崩塌的废墟上,他们失去了行动的根基与价值的锚点。
影片中那个始终在场的“具有信仰的人”并非简单的道德裁判者,而更像是一个旁观的寓言性存在。
耿军以这种看似荒诞却充满哲学意味的设定,将个体的道德滑坡与集体的历史性断裂紧密联系起来。
在资本逻辑统治一切的后工业时代,锤子与镰刀停摆,信仰成为旁观,而个体的挣扎则沦为毫无结果的自我消耗。
《轻松+愉快》以一种黑色幽默的荒诞美学,将后工业时代北方社会的众生相浓缩在一片忙碌却无果的景观之中。
影片中的警察、骗子、护林员、基督徒与假和尚构成了一幅由不同身份、动机和欲望交织而成的社会浮世绘,他们看似忙碌地奔波于各自的目标,却无一真正抵达目的地。
这种徒劳的忙碌背后,揭示的是一种深刻的社会性虚无——在资本逻辑与道德秩序双重失序的背景下,人们的努力被无限消耗,而意义却在循环往复的追逐中悄然蒸发。
耿军的电影通过“荒诞”这一叙事策略,构建了一种介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灰色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充满着暧昧与猜疑,情感的纽带既脆弱又暧昧,信任与背叛、希望与毁灭并置于同一时空之中。
这种荒诞并非单纯的情节设置,而是对现实的某种隐喻:在制度性缺位与道德边界模糊的语境下,个体的生存挣扎显得愈发无力。
“罪的常态化”常常是耿军电影的核心命题——这里的罪不是传统道德语境下的道德谴责,而是一种结构性困境的必然产物。
每个人都在试图寻找出口,但每一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最终只能陷入一种荒诞的轮回之中。
耿军以充满东北幽默的冷峻风格,将人性的复杂性与社会机制的荒谬性并置,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批判性影像语言。
对当前东北诠释的最贴切的电影。
东北人真应该每人都看,每人都拿来对号入座。
片子中每一个角色对应任何黑龙江的城市都可以。
本应该咆哮山林的东北虎懒洋洋的趴在动物园的笼子里,等待别人的“喂养”,正当壮年的汉子“人老色衰”,找不到生活方向:正业不够养家,副业也搞不明白。
好不容易支楞起来一次,还被马千里约在了派出所门口,被国家机关给震慑了。
以前赚钱的人,现在都拉垮了。
以前牛逼的家伙,现在腿都没了。
东北城市个个负债累累,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盯着,怎么办啊?
一层一层的找吧,你找谁?
省会?
省会也穷,腿都打折了,你还来找我?
财政入不敷出,南方城市转移支付满口怨言,本地经济全部趴窝,好不容易几个正常发展的,都是扶持不起来的小产业,能卖个气球,炸个带鱼而已。
用上面的眼光看:你们啊,有口饭吃就行,别发展了,该生孩子生孩子,有希望总是好的,比没有强。
因为除了希望,啥也给不了你。
反正,过了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东北虎,就这玩意。
真特么敢拍,真特么敢说。
不知道为了过审电影做了哪些让步,感觉里面很多部分还是可以更饱满一些,批判还能更有力,看过耿军其他片子,感觉耿军的创作不会这么有礼貌,大概是删除了,或者是…耿军变得柔软了?
电影里诗人说尊重文化的地方必有光芒:东北人都知道,东北最特么不尊重文化,每个城市都有搞文化建设的财政拨款,他们都特么拿去建设房子、公园、主义教育基地等等硬件设施,他们觉得看得见摸得着的才是文化,像这种写在纸上,放在荧幕上的东西,谁知道你创作的是啥,不好控制。
所以,你创作的这些不是文化。
于是,东北的文化,只能和烤地瓜一起售卖。
东北,没有光芒。
能过审,能上电影节,能得金爵,真牛逼,期待院线买票支持!!
伤感没意思,坚强约等于狠!
《东北虎》好看!
视觉充满想象力 !
饱满的故事 和 小钢珠般乱蹦的语言!
台词由鲜亮诗歌组成!
配乐走得drum&bass 。
(是像《大佛普拉斯》那样开车听很久那种)!
章宇是我之前一直喜欢的土狗男孩!
但这次我看上了那个弱势群体本地诗人!
故事画面有风格!
虽然是普遍东北绝望故事,骨子里是《天使爱美丽》!
我看到的内核是关于男孩如何在岁月和环境的极度腐蚀下如何抵御保守最后一点天真的元气…自然又灵动!
童话感的电影不多见了!
且看且珍惜!
抱着看喜剧片的心态来的,看完之后我真的想打负分,一个装逼卖弄故意深沉矫揉造作的(且算你为半个文艺片)非要打着喜剧的旗号来忽悠人?
全程跟喜剧有半毛钱关系吗,全篇语调故作姿态,稀奇古怪,每次说话都要半死不活的样子留很长的空白,听着那个难受,正常说话不能拍文艺片是吗?
东北就是这么说话的?
以喜剧出名的马丽全程绷着脸演一个悲催人妻也是不容易。
剧情无非就是一个婚内出轨,一个包工头被人追债两件事情,硬生生扯出两个小时的时长我也是醉了,上一个这么无语还是《地球最后的夜晚》,请原谅我是个俗人欣赏不了这么高级的电影。
媳妇看一半走了,我还硬着头皮抱着一丝希望看到结尾,黑白字幕把砸车的判了,债还了然后就演员表?
我靠,我人当场傻了。
咱说你作为一个文艺片你好歹整点鸡汤语录也算说得过去对吧?
我看了两个小时难道就是为了看砸车人得到正义的审判???!
你还不如告诉我卖大梯子那人梯子卖出去没有
希望以后的文艺片在宣传时别打着喜剧的旗号好吧,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
我都想打12315举报诈骗了。
那种强行让我接受你的黑色幽默真的很难受,求你们做个人认真的问一句这电影是拍来洗钱的吗?
没看的,千万别看,别看,别看有那两个小时喝杯咖啡刷刷手机闭目养养神也挺好,真的,浪费生命。
气氛浓的像鸡汤一样,音乐像开了春药,章宇一个城市小年轻要装东北虎,马丽是被拽来拉票房的。
张志勇演的最好。
东北叙事如果一直用情绪作为牵引,就像这个电影的后半截一样慢慢就味同嚼蜡了。
还不如双塔那样有一种关于自然的奇幻的映照。
总感觉中国这些新电影都很容易在文艺上用力过猛,无数次想在影像中留下关于自己的痕迹,学习的模仿的拼接的痕迹也很重。
耿军根本就没把电影当做戏剧,而是当做了瘪嘴的诗用来读。靠冷幽默无法让东北人买账,南方人也就是看个热闹。这一代东北人生下来就是为了逃离东北的——这一点没拍出来,那么故事题材与故事背景选在东北就是浪费。
这剧情,让我想起来之前被拖欠工程款然后抢劫运钞车的新闻。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上,只有精神病最快乐。
过于装B…不是说镜头时间长就能称为长镜头
“你比较复杂那你先来!” 配乐惊喜到了~
配乐灵巧非常好,马丽戏份(女怒)节奏感挺好,“合照”和“空饮”设计妙。注重“手势”表达,台词比较“凹造型”,追求静态内向爆发。导演喜欢表现大于人物和故事的“环境”气质,但视觉迟滞感造成整体节奏单一、气有不贯,也许可以快慢结合、增加视觉流动性或配乐带动。男女处理愤怒的比对有意思!剧作和镜语特点:给出信息追求简洁(人物镜头关系多用横插进的意外)放慢细节意思抻开来讲,故事戏剧性和镜语用力在表(以表显里),枝节文章和造型多过实质挖掘。主题挺吸引我,愤怒的落空和无可复之仇,进入一个社会切面的悲怆语境,如果放弃掉一些油墨可能会更有力。不过有特定形式风格追求已殊为不易,期待未来更多佳作。这部整体从剧核--平面>纵深--静态造型镜头偏近老男孩。圈养虎不啸,看门犬惨死…
鹤岗经济学某种故作……依靠跳跃的对话和节奏。或许某些元素与大象有关。其实是喜剧,人物一本正经,靠突然插入的发生在地球对面的配乐逗乐“伤感没意思”,所以拒绝伤感,在伤感时依靠无厘头的声音捏起嘴角
要我说,咱也别叫《东北虎》了,就叫《东北失人》多好,你看拍的多失败!
榴莲飘飘,筝也飘飘,北方的电影一片苍茫,北方的大象席地而坐,北方的诗人永远神经,北方的老虎笑比哭还难听,北祸始见鹤岗,一发不可收
黑色幽默?这不就是玩尬吗。各种自以为是的趣点和现实的景象搅和在一起简直让人不能忍受。最厌恶这种乱炖菜了,食材、调料毫无理由和顺序的炖一锅最后撒点花绿绿的点缀,多鸡贼偷懒的方式。某些风格化的电影我们可以接受故事的单一,但这部电影是稀里糊涂的什么都想展现下,恨不得给品味和格调贴满整个电影。当故事和人物都弄不明白时,你搞那些自以为是的台词和配乐还有什么意思。都不说人话还非要贴着东北风土人情的大地给你整一出所谓接地气的黑色幽默、魔幻主义,为什么总有人拍电影爱毫无节制的暴露自己那些低级的趣味呢。章宇也别老拍这种电影和角色了,真给自己整局限了。
最差的那种电影,全员故作深沉装大逼。男的吃喝嫖赌街溜子,女的挺大肚捉小三,这种镜头颗粒度放在胶片时代那是浪费菲林的死罪,是要被投资方和观众唾沫星子淹死的。完了现在还能以东北情怀和小众文艺的路子被圈内热捧,诈骗!
互害社会在花哨多了的画面中细致地隐去踪迹,不变的还是耿军的低温抒情。宇宙的尽头是鹤岗,另一端则是不可抵达的南方海边上,你看这些人的苦涩都貌似轻飘儿飞上了天,但总是被几乎看不见的线拉扯,不能飞太高。那人的愤怒比你的更真实,但也可能是技巧。东北虎十九年来原地徘徊,执着往复渐渐忘了原因,它渴望去往温暖南方永远嬉戏,又憎恨春天让喜怒哀乐化冻融冰。他们都一样,没有技巧,没有抑扬顿挫,徐东只能为一只狗痛哭流涕。希望不是风筝上天,而是诗人有了优势,天空再可期,底色却依旧。
看睡着,没意思。
东北虎原地躺平
镜头语言和叙事风格有种阿基考里斯马基的感觉 东北的环境也很适合黑色电影唉 对川渝地区有点审美疲劳之后看这部还挺新鲜的 大白兔放嘴里嚼都嘎嘎响的寒冷质感和叙事加在一起更冷了 导演说每个人都是被困的东北虎 应该不是“虎虎生威”的虎 而是“虎了吧唧”的虎 章宇觉得狗死了是天大的事 马千里觉得被追债是天大事 马丽觉得老公出轨是天大的事 也不难发现有关男性的叙事可能是金钱事业诗歌或者狗 有关底层女性的叙事还是围绕着爱情 但三个人喝酒那场戏张力确实又很足
不是喜剧,不是黑色幽默,这玩意儿非常压抑沉闷,丧值爆表。女主马丽戏份非常少,即使有章宇,也不推荐。避雷吧
台湾有黄信尧,我们有耿军,比轻松+愉快更成熟,特别喜欢。
黑色幽默版《大象席地而坐》,还不错
生活千疮百孔,谁不困在笼中?
看爽了,真稳。开始把那种冷笑话感表现出来了,每个人都那么赶趟,特别会玩儿;后面咯噔一下,原来每个人都被生活圈养起来,不知不觉就陷入了不可逃的境地,东北的大环境似乎特别容易生长这样的人。就跟动物园的东北虎一样,无力感就出来了,你能把东北虎放了么?不可能的。大居中构图,窗户很有戏,多次分割画面。空间感也很好,大环境交代得很清楚,有个雾气沉沉的城市远景拍得真好。细节太多了,而跟这帮粗人又充满反差,这些破话从这帮人嘴里说出来就有意义就有了味儿。没有抖机灵,相反挺实诚。依然是无力的人无奈地惺惺相惜,没有热络,就一起干巴巴地经历这些就是友谊了,视角挺爷们儿的。
#2021上海国际电影节#每位主角都深陷于麻木而无依的现实铁笼,静候投喂者或破局者出现的同时仰望天空想象超脱或释然。画面设计与角色处境高度契合,声效和配乐的表现力不俗,抖机灵式的喜剧元素可点到即止,但低密度的对白创作和欠凝练的剧情铺陈降低了整体的观看体验。